第6章 一个村庄的故事(1 / 1)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整个村庄只有几十户人家,整齐的红瓦白墙排在一条水泥路的两边,在村头的老槐树上架着一个灰色喇叭,在阿唐有记忆起,书记爷爷的声音就总是沙哑而断续地从里面传来,这是特别的声音,有这个村子的味道。
阿唐五岁前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她记得之前屋子周围的小土路,一下雨就是踩泥巴的天堂,看着倒影里的夕阳,嗅着泥土的味道,最后被炊烟唤回各自的小屋。离家不远的池塘,有她的青蛙朋友,运气好的时候可以听到鸟鸣蛙叫与狗吠的合唱。
村子外围有一些阿唐叫不上名字的树,可是排在村里的银杏,阿唐是记得的。因为秋风来的时候,一条街上铺满了秋叶。她捧起然后扬起,看着金黄色的小叶子起舞。路过的三奶笑着看着阿唐,告诉她这树啊叫银杏,可以治病的。阿唐拍拍小手:“治病的树,真好呀!”
奔跑的年纪,路过田间地头,开拖拉机的爷爷塞给孩子们许多小水萝卜,小西红柿,爷爷笑起来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但不笑的时候又那么严肃。阿唐总是喜欢没事儿跑去爷爷的菜园子玩儿,看爷爷的胡子抖起来,然后自己笑得像爷爷家的大白鹅。有时候,隔壁家的小杰弟弟会参与到变身大白鹅的活动中,然后被他人高马大的爸爸拎回家。
岁岁年年,记忆流转在每个小石子上,每个小水波中,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却能装下阿唐的一整个小时候,闭上眼睛也能勾勒出它的角角落落。
后来的时间匆匆,阿唐的学业忙碌起来了,身边有的伙伴搬去了城里,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脚步匆匆,有的伙伴依旧与阿唐见面,却也在生活和学业的压力下匆匆离开。
那时阿唐对离别的认知,只是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不同地方。她第一次直面生死离别是在一个冬天,白雪和人们的衣服是一个颜色,她的爷爷因为癌症离开了。明明爷爷告诉她没有关系,那天还给她留了一个最红的苹果,明明昨天仿佛她还坐在一颠一颠的拖拉机上笑得像朵花。那天,阿唐抱着那个苹果,进入了梦乡。
时间却依旧走着。
阿唐有多久没有再围着这个根本不大的村子走几圈了呢?有多久没有停下脚步好好看一眼这墙和瓦了呢?合唱团每年演奏的音乐也听不到了,泥巴倒影的夕阳被匆匆的脚步踏乱了……
阿唐在长大,可是为什么要和那么多曾经说再见呢?匆匆脚步慢下来的那刻,阿唐发现街边的银杏树不见了,红砖水泥铺在了每家门口,再也没有满地的黄色梦境了,就像阿唐的三奶,再也不会笑着喊阿唐的名字了。知道三奶离去的时候,是在一个秋日的平常日子,平常的像任何一年的秋天,任何三奶还在的日子,没有注意就消失的银杏树,你一定是随着三奶去了另一个世界吧,去另一个世界成为治病的好树了吧……
时间的河流还是湍急,长大像是什么咒语,在阿唐的头顶绕啊绕,各种事情催着她让自己长大。
她见门口的三棵桃树变成了芙蓉,墙边爬满了葡萄藤,这十几年的时光过去了,又仿佛还在原地。
傍晚得空,阿唐会安静地看日落,倦鸟归巢总让人感到温馨。可有一天的鸟鸣被哭声惊起,隔壁小杰弟弟估计又闹了,被他爸爸收拾了顿吧,可是声音却又是那么的难过。
在大人们谈话的零碎语句间,她拼凑出了一个孩子父亲的结局,去打工的路上,出了车祸,被前面大车上超载的石头打中,抢救无效。
昨天落下的太阳,以后,再也不会升起了。
曾经的小村庄,也再也不会是以前的模样了。
水泥路上留不下雨后的童趣,也留不下去城里的人们。当年记忆里的面孔都只剩下了模糊。也许是村子小了,每一份离别都是那么的沉重。城里的孩子不会回来了,离开的老人也不会回来了,很久之后又会不会有炊烟成为哪个孩子归家的眷恋呢?很久之后的小村子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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