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寻（）（1 / 1）

“要醒来么，你，要醒来么？”

人声中夹杂忧伤，希冀，又带着赴死的绝望，似乎终于泯灭了最后一丝纯净，迫使自己走向污浊。

而这直击人心灵的发问，敲击了沉睡千年的魂灵。那是千年前的一只生灵，曾漫步在山河疆土的一只白猫。

它醒来了，在一只流浪猫的身躯里。

千年未动的魂灵感到几丝痛楚，从尾尖与脚垫传来，身上也细细麻麻的疼，它只当是初来乍到的不适应。

它渐渐适应起来，却还是能感到痛。姑且不去想，它踏出了跨越千年的第一步。

这是一个幽暗的巷子，走出去，乌乌泱泱的巨物嘀嘀哗哗驶过。没有市井路边的马车与小贩的推车。人潮涌动，无人注意它，不像曾经卖肉的王家的孩子，会逗它玩。这里路上的人步履匆匆，或者低头看着手上的长方形物体。

路旁建筑很高很高，它记得曾经的十里长街，元宵那夜的楼阁在烟花万束下才会显得很高很高，可是，长安的街巷热闹，不，或许这样形容，有烟火气息。不像这冷冰冰的高墙，有一种压迫感。

四肢传来不适感，还是疼，它这才认真审视它现在这副躯壳。弱小，肮脏，毛色暗淡，甚至连一只正常的猫都不算。它的尾巴尖断掉了，但也许断的有些日子了，不算太疼。它的脚垫似乎被人割掉过，听力也不算是很好了。

它又转入一个小巷子，想着稍稍休憩。

梦中，又或许是记忆中，桃花逗弄毛发，它躺在树枝上，将军束发于院中舞剑，一招一动，一式一舞，剑起风鸣，剑落花升。它记得初阳下他的身影，或许百姓口中的大将军，就是这个样子吧。那是它第一次见到报国之志具象的流淌，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了……

隐约听到有人声，刺痛传来。“死猫，给老子滚远点！”

有人一脚一脚地踢着它。

原来，原来这些伤害都是这样留下的吗？

它企图睁开眼，昏暗的阳光并不刺眼，只是这暗无天日的错觉，让它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在翻滚之中它看到了踢它的那个男人。肥胖，肮脏，那个男人的眼眸就像它自己的毛发，干枯，无神。它觉得自己可怜，又觉得这个男人更可怜。它能做什么呢？什么也不能。他又能做什么呢？似乎现在，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它现在正在承受的。

昏暗的巷子里似乎没有日夜，那男人坐下了，掩着面。

“对不起，对不起……”他嘴里囔囔着“对不起，对不起……”那个男人捧起它，轻轻抚着。

它又看到了什么呢？一个困住的灵魂，或者说，千千万万锁住的灵魂，被困于陋巷，被锁于躯壳，被惑于这个世界。

而它，它的灵魂解脱了，终于离开了这只流浪猫，可身体不再流浪，灵魂呢？是困于躯壳，还是不堪重负？

它感觉它的思绪在远飞，飞到了这座城市的上空，或者说流溯到了千年前的古镇。

还好，它看到了几碗人间烟火，河流依旧向东奔腾，五岳依然向上，千年的疆土无恙，桃花舞剑的志气依然流淌。只是有些晦暗难免漫长，有些阴霾总要渡过。

但柳暗花明，山重水复又一路。

“要醒来么，你，要醒来么？”

已经醒了，千年的岁月太长，但总是要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