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轻贵胄王侯(1 / 4)
亥时已过,华瑶刚洗完澡。她披衣坐在床上,对着烛光,翻弄账本。她虽然贵为公主,却没有自己的封地,钱不够花,经常为银子发愁。
宫里赏赐的珠宝首饰全部刻有“高阳”二字。“高阳”是皇族的姓氏,尊贵无比,天下皆知,害得华瑶不能把那些东西拿出去卖。
华瑶翻了一会儿账本,困得睁不开眼。她昏昏沉沉地入睡,做了一个熟悉的噩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和母亲住在一起。
华瑶的父亲是九五至尊,但她的母亲出身贱籍。
母亲原本是教坊司的舞姬,也是冠绝京城的红粉佳人。京城的官员把她当作礼物献给皇帝。皇帝十分宠爱她,却没有赐她位份。
“一日为贱籍,终身即贱民”,贱民不可入住皇城,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皇帝不会为了任何人破例。
华瑶的母亲一辈子都没有踏进皇城半步。她住在京城郊外的昆山行宫。入住昆山行宫的第三年,她生下了唯一的女儿华瑶。
昆山行宫邻湖而立。湖边有一栋高楼,叫做“玉楼点翠”,前后的庭院栽满了白牡丹,好似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又因为华瑶的母亲长居此地,坊间便有一首民谣:“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玉楼点翠,天子长醉。”
华瑶出生的那一日,晴光漫天,云蒸霞蔚,昆山行宫牡丹盛放,实乃大吉之相。皇帝大喜过望,亲封华瑶为大梁朝四公主。
华瑶幼时早慧,悟性极高,读书、识字、习武都比同龄人更早。太傅称赞她“必成大器”,父皇对她也很仁慈和蔼。她一直以为父皇器重她,也疼惜她和她的娘亲,直到昭宁十二年,父皇亲手打碎了那一场幻梦。
事发当天,父皇就站在“玉楼点翠”的前庭。
他怒火勃发,厉声叱骂道:“教坊司养出来的东西,以色事人,天生贱命,死不足惜!”
华瑶不知道父皇为何动怒。
那一年的华瑶只有四岁,还不及父皇的一半高。她看见娘亲跪在父皇的脚边哭泣,于是她也跟着娘亲一起哭。
娘亲身边的宫女把她抱走了,她死死拽着宫女的衣角,嘴巴又被人捂紧。凛冽的晨风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脸上,她看见两个太监扯着白绫勒紧了娘亲的脖子。
娘亲临死时,还往华瑶所在的方向看,只看了一个瞬息,脸色就变得青紫。娘亲大概猜到了将死之人面目骇人,所以,最后关头,她不为生死挣扎,只是拼命侧过头,以免年幼的女儿目睹母亲的死状。
白绫不仅缠在母亲的身上,也缠在华瑶的心上。
华瑶嗓子发疼,哭都哭不出来,满目尽是血红色,宫女还反复叮嘱她:“殿下,别出声。殿下,闭眼……”
华瑶没有闭眼。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一幕。
那一日的牡丹开得正好,花枝迎风招展,犹如凛冬时节滔滔雪浪。这牡丹的品种就叫“玉楼点翠”,白花青蕊,珍奇名贵,每一朵都是皇帝派人从御花园移植过来的。
梦境之中,繁花盛开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满院牡丹化作长短不一的白绫,缠住华瑶的四肢,好似一群来势凶猛的毒蛇缠得她五脏六腑布满撕裂般的刺痛。
华瑶从噩梦中惊醒,也从回忆中挣脱,心跳得尤其剧烈,浑身冷汗淋漓,薄衫紧贴后背。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窗外月影徘徊,人影微动,声息若有若无。
华瑶立刻清醒过来。
如今的她,年满十七,已有自保之力,绝不会任人宰割。
她敛声屏气,发觉门外有两三个不速之客。
这就奇怪了,丰汤县竟然也有胆敢行刺皇族的狂徒?
华瑶顺手拔出枕边一把长剑。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她提剑而起。
尚不等她出手,门外已经有一个黑衣人被她的侍卫杀了。那名侍卫的身形高大挺拔,剑锋疾如掣电,剑柄上刻着两个字“燕雨”——燕雨正是他的名字。燕雨连砍两个歹徒,眼角余光瞥见华瑶跳到台阶之前,他连忙朝她喊道:“快回屋!”
就在燕雨分神之际,余下的那名黑衣人刀口一削,正要活剐他的肩膀。
燕雨倾身侧翻,手臂被剜去一块肉,血水染红衣袖。他强忍痛意,右手差点握不住剑。
空旷庭院里只剩一个黑衣人。
明月当空,树影重重,那黑衣人直奔华瑶而来,杀机尽显。
华瑶飞快地跳到树上。借着浓密树杈的掩护,她看清了黑衣人的命门,趁他不备,凌空一剑刺穿他的心口。
华瑶动手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到那人痛叫出声,血流如注,华瑶才察觉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持剑伤人。
她心下慌乱,逃也似的狂奔到燕雨身边,问他:“燕雨,你的伤怎么样了?”
燕雨撕开自己的外衣,伤势暴露在华瑶眼前。
他脸色苍白,英俊不减,甚至多了几分凄美的意态。
他叹声道:“真倒霉,奔波了一个多月,竟然在丰汤县碰上刺客。”
华瑶盯着他的伤口,皱起眉头:“我马上给你拿药。还有,别的侍卫去哪儿了?你看见齐风了吗?”
燕雨和齐风是一对同胞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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