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只惜云去(2 / 2)
一人,自称净历,与之年纪相仿,闻说宫主所请,为江幸与贺怜两位师兄探病。先前只得略识医术的拂秋同一位师兄照料,虽说无碍,但宫主放心不下,想来一则江幸的高堂二则贺怜的师父,九天之上,宁敢愧对。
他又如何不知这场比试下的心思各怀,只当孩子游戏,最是分不清轻重,经此一场,反倒痛快。
因负内伤,江幸与贺怜将养了一月有余,渐才愈合。却这厢好转,另一厢又生了事端,宫主发了旧疾,却过瞒不肯问药,在此身去之前,江幸得知这涎琊宫的宫主之位非他所属时,便纷飞燕去,不知萍踪。
贺怜亦作风流云散,借净历的邀约一同下山后,再未回去涎琊宫,而落至山脚下,贺怜道是欲寻当初被逐出的那位弟子,将赴约稍后,却值此一别,彼此亦再无相逢。
当时往来,净历同贺怜、江幸、拂秋及那位师兄做了朋友。
曾想江湖垂名,父亲向青莲玉水赊过一剑,且付谶言,道日后有为于行医之介。后家中于江南开设医馆、药铺,其料想有神,父亲数十年不忘,便故事惯听寻常,纵冶金制器之工,犹松下风来是父亲于青莲玉水的一段横绝旧忆,今闻贺怜风骨,应想如是。
江幸向是淡漠疏离,只剑尖热血,日升月落的悉数里,孑然一身,洗然无尘,皆练武自度。独饮酒之时,才相与彼此。便成忆秋庭,于锦昭八年,遥白月下,木槿晚望,间共酌流霞。
还是女囡的拂秋常同他请教医术,他亦不吝倾至,所学深明甚快,自觉不如孩子。犹记往常分别,不见身影,以为最后一回亦躲了起来偷偷地哭,却这一日中,她迎在梧桐一色的云天里,将托师姐买的一副龙涎心字香,作了赠别。
任谁也未料,继任了宫主之位的,是位不起眼的师兄,而非江幸。当时众弟子不记,只知江幸与贺怜两位师兄还在涎琊时,被命去跟在拂秋师妹身边帮忙的一位人物,此前便淡了印象。净历想来与之亦并无太多交集,师兄常自念人事笨拙,不知相待,总离去人远,别时才及一句真切,望他不必菲薄。
而涎琊宫至此往后,已是正派偏颇,不分所有,皆与之往来。于是门派之中,渐渐一分为二,终是宫主门下与道是不肯背叛的弟子刀光剑影闹了一场,生死淋漓,留下的、离开的此刻分了明。
贺怜的死,净历惊闻于一封落款贺氏的信笺当中;江幸的死,他目睹眼中,绯红洇染的白衣上,穿膛而过的,是他仍有的热血。
这一回,拂秋没有偷偷躲起来哭,泣泪里责怪自己无能为力,责怪自己来不及这一切。而净历便是几近耗尽了内力,也未如他所想中转圜。其实他明白,她找到他时,此番已不寄人间。
在归拢最后一抔黄土时,净历问拂秋可要一同与他离开。拂秋缄默了片刻才开口,一字一句叙说得从容。她选择留了下来,想知道当初宫主为何将这宫主之位给了师兄,无论事实如此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江幸师兄未能守护下来的,她也想替他守护下去。
闻说如此,净历心中,似也有生长。
生平见过太多疾来病袭地诀别,静默的、喧嚣的,来不及地无可奈何,赴全力地碎银奔走,以为已是麻木,原是不够透彻。贺怜解字心上,挥毫一抹,相向清风,何尝不是销向人世的洒脱;江幸去时潇洒来时如是,比起是非恩怨,这个长大的地方才是此心归处。
即便是后来的宫主,在险去的风波中,他仍会出手相救于他,哪怕得知了真相如此,至少那一步不是只惜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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