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商牧之述(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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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每天只能睡两到三个时辰安稳觉,只能吃两块硬饼子,还有沉重的劳作,你就会明白,什么叫惨淡的生活。

而冬天来后,每个屋子只发十张薄毯子,那时候便可唤之为饥寒交迫。

尤其是饥饿感,从始到终地弥漫在肚子里,骨子里,精神里。

饿又饿不死,每顿咽下一点点硬饼子,肚皮永远贴着肚皮那种空虚感,真是一生难忘。以致后来我看见肉食时,我精神都有点恍惚。

因为饥饿,所以硬饼子就显得极其珍贵。有能力的人,千方百计想得到更多的饼子。甚至,饼子已经成为旧城物品交易的筹码。

什么叫有能力的人?力壮如牛的,钻营取巧的,信口开河的,妙手空空的,都能或抢、或骗、或偷、或威胁到饼子。他们会把这些饼子积攒起来,一些拿来吃,一些拿来交换其他东西。比如说一双合脚的鞋子,一张厚一点的毯子、清水(我们除了饿,还很渴),比如说乌香。

你是不是感到疑惑了,旧城俨然如此,怎么还有乌香?谁会有货呢?

军兵。

旧城所有的物资,都是从新城运来的,其中便包括乌香。城外的乌香市早已没落,然而旧城却兴起了新的乌香市,以及专给大家吸乌香的乌香馆(男子营女子营各一个,实际上就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棚屋)。这些都是一个叫万通的军官搞起来的。我们把饼子交给军兵,军兵给我们乌香或者其他东西。军兵再拿饼子跟别人交换。一般都是换取服务——比如说,来自于女子营的服务。

这应该是世间上最大的娼寮。

正因如此,男子营那些有妻之夫便惶惶不可终日了,生怕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他们不但不相信妻子,更不相信自己。

面对军兵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为了一块饼子,你能付出多少呢?”许多人都无法按捺住自己。

耻辱算什么?尊严算什么?礼教又算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

呵呵,我商牧之,是看不起这些人的。

正因为有这些人,军兵才这么嚣张,才这么得寸进尺。

说白了,这些人心中没有希望,根本不存在希望与绝望之说。他们就如同鼠蚁蟑虫一般活着,只求活着。

但我商牧之不一样。我是堂堂正正的靖楚党人。我相信靖楚党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这不是什么马后炮,我当时就那么坚定地相信着。

果然,记得是冬至后没几天,有人主动找我了。

我不认识他。他嘴上衔着一根剔牙签,在掘土的时候悄悄溜近了我。

“商牧之?你是商牧之?”他先开口问道。

我瞥了一眼他,没有理会。

有一些人知道我是商牧之,蜀山富绅商尚可的儿子。不时会有人靠近我,想让我父亲托点什么货品进来。我一般都会说滚,我父亲从不管我的死活!

但这个剔牙签的下一句话,引起了我的主意。

“昆山登高,采金富民。楚河搁浅,静水流深。”

我心头一震,颤颤地回头看他。

剔牙签笑了笑,那牙签在唇间掂了掂。

我正要问个清楚,军兵呵斥了,“不准交头接耳!赶紧干活!”

剔牙签便走开了。

当吃午饭的时候,剔牙签又走了过来。

他拿走了我手上的饼子,连同他自己的饼子,一并交给了军兵。

军兵拿过饼子,点了点头,并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根手指的意思是,一刻。

剔牙签带着我,到了男子营的乌香馆。

乌香馆里烟雾环绕,到处散发着呛人的气味。

拨开重重云雾,走过丛丛颓汉,终于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高当家。

我看着高当家光秃秃的脑袋,脸上的“蜀”字以及手脚上的桎梏,吃惊问道,“高当家,你也被抓进来了?”

“不,我是潜入进来的。我和一些兄弟是要当内应的。”

内应!听到这句话,我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甚至还有一股温暖的叛逆感。

高当家摸了摸脸上的“蜀”字,豪气地笑着道,“这算什么。以后出去了,我们这些字就是无心活生生的罪证!”

“对!活生生的罪证!”我激动道,“那接下来我们如何行事?金当家什么时候攻进来?”

“不急。敌人还很强大,我们要韬光养晦。牧之,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任务。”

任务!我越发激动,“什么任务?”

“写一本四角戏戏文,内容关于西蜀军的罪行,以及我们在这里惨无人道的生活。”高当家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道,“我要将这戏文搬上戏台子,演给庆州的兄弟们看!”

“这!”我感觉到受惊若宠,任重道远,身子都不由得发颤起来。

“怎样,能写好吗?”

“能!能!我一定完成任务!只不过,”我拼命冷静下来,想了想,“我没有纸墨,更没有地方让我躲开军兵······”

“笔墨纸砚,我们都会给你。至于地方,就在这里写。”

“这里?乌香馆?”

“不错。这里吸乌香的人不会管你,军兵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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