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节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1 / 3)
单表宝玉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这日正无聊之际,只见翠墨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他。宝玉听说,便展开花笺看时,上面写道:
娣探谨奉:前夕新霁,月色如洗,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忽思及历来古人处名攻利敌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者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娣虽不才,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此谨奉。
宝玉看了,不觉喜得拍手笑道:“三妹妹的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议。”一面说,一面就走,翠墨跟在后面。探春见宝玉笑道:“我不算俗,偶然起了个念头,写了几个帖儿试一试,谁知一招皆到。”宝玉笑道:“可惜迟了,早该起个社的。那时姐妹们都在还热闹些”不一会李纨也来了,进门笑道:“要起诗社,我自荐我掌坛。我原有这个意思的。想了一想,我又不会作诗,瞎乱忙些什么,因而也就忘了,就没有说得。既是三妹妹高兴,我就帮你作兴起来。”
李纨道:“大家起个别号,彼此称呼则雅。我是定了‘稻香老农’。”探春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罢。”宝玉道:“居士、主人到底不恰,且又瘰赘。这里梧桐、芭蕉尽有,或指梧桐、芭蕉起个倒好。”探春笑道:“有了,我最喜芭蕉,就称‘蕉下客’罢。”宝钗道别致有趣。李纨笑道:“我替薛大妹妹也早已想了个好的,也只三个字。”惜春问是什么。李纨道:“我是封她‘蘅芜君’了,不知你们以为如何?”探春笑道:“这个封号极好。”宝玉道:“我呢?你也替我想一个。”探春道:“你的号多得很,又起什么。我们爱叫你什么,你就答应着就是了。”宝钗道:“还得我送你个号罢。,就叫你‘富贵闲人’也罢了。”宝玉笑道:“当不起,当不起!倒是随你们混叫去罢。”
李纨道:“别号好了。序齿我大,你们都要依我的主意。立定了社,再定罚约。我虽不能作诗,这些诗人不厌俗客,我作个东道主人,也清雅起来了。亦不可拘定了我不作,若遇见容易些的题目、韵脚,我们也随便作一首。你们却是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骥了。”惜春本性懒于诗词,听了这话便深合己意,道是这样就好。探春等也知此意,见她悦服,也不好强,只得依了。因笑道:“这话也罢了,只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个主意,反叫你们两个来管起我来了。”宝钗道:“也要议定几日一会才好。”探春道:“若只管会得多,又没趣了。一月之中,只可两三次才好。”宝钗点头道:“一月只要两次就够了。”拟定日期,风雨无阻。除这两日外,倘有高兴的,她情愿加一社的,或情愿到她那里去,或附就了来,亦可使得,岂不活泼有趣。“众人都道:”这个主意更好。“
探春道:“只是原系我起的意,我须得先作个东道主人,方不负我这兴。”李纨道:“既这样说,明日你就先开一社如何?”探春道:“明日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李纨道:“方才我来时,看见他们抬进两盆白海棠来,倒是好花。你们何不就咏起它来?”宝钗道:“不过是白海棠,又何必定要见了才作。古人的诗赋,也不过都是寄兴写情耳。若都是等见了才作,如今也没这些诗了。”因问宝钗:”蘅芜君,你可有了?“宝钗道:”有却有了,只是不好。“宝玉背着手,在回廊上踱来踱去,“宝玉道:”稻香老农虽不善作却善看,又最公道,你就评阅优劣,我们都服的。“众人都道:”自然。“于是先看探春的稿上写道是:
咏白海棠限门盆魂痕昏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又看宝钗的: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李纨笑道:“到底是蘅芜君。”说着又看宝玉的,道是:
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黄昏。
大家看了,宝玉说探春的好,李纨终要推宝钗这诗有身分。众人看了,都道是这首为上。李纨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李纨道:“怡红公子是压尾,你服不服?”宝玉道:“我的那首原不好了,这评得最公。”李纨道:“原是依我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宝玉听说,只得罢了。李纨道:“从此后,我定于每月初二、十六这两日开社,出题、限韵都要依我。这其间你们有高兴的,你们只管另择日子补开,哪怕一个月每天都开社,我只不管。只是到了初二、二十六这两日,是必往我那里去。”宝玉道:“到底要起个社名才是。”探春道:“俗了又不好,特新了,刁钻古怪也不好。可巧才是海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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