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1 / 1）

午夜三更，妖气最盛，人睡正酣，不料巡夜锣与妖袭唢呐，却响彻了这个还算富饶的村庄。

“妖袭！妖袭！快点仙灯，请仙人救命！”

正在床榻安眠的季柏明被尖锐的唢呐声吵醒了，他急忙着衣出门来到院子，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试图用火折子点燃手中的仙灯，而他的阿母则侍立一旁，满是恐惧的盯着那怎么也燃不起来的火折子，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绝望。

乌云蔽月，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之间，随着外面的无数哭喊声，硕大的蛇躯撞碎院墙，青面獠牙的蛇妖吐着信子滑进了院子。

一时间，季父吓的瘫在了地上，那怎么也燃不起来的火折子也从手中滑落。

季柏明急忙上前，挡在那足有两人高的蛇妖面前，护住了自己的父母。

直面高大无比的可怕蛇妖，季柏明几乎语不成声，颤抖着身体，勉强说道:“蛇大人，我们一家人从未冒犯过您，若您要食物，或者别有所求，只要我家所有之物，您尽请拿去，只求您千万莫伤我父我母。”

“哈哈哈哈哈！”

蛇妖大笑一声，长大巨嘴，舌如绢布卷起地下一名跪在地上的下人，送入口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卡巴卡巴传入耳中。

亲眼目睹从小陪伴他的阿真被蛇妖生食，季柏明心中悲痛欲绝，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破口大骂道:“你这孽畜，我们这些人与你有何冤仇，非要送入你口让你生吞活剥！”

听闻此言，蛇妖笑道:“有何冤仇？你这人族真是好笑，你可知我为何特意来此地食人？”

“我怎么知你这妖邪之思！”

“哈哈哈，我本是你这庄子十里处山上生灵化精，化精者难孕后代，我历经三十年才孕下一子，将其置于洞内。”

“谁可曾知，不过是为子寻灵果离洞两日，就被你们这些可恨的人族盗走我的亲子，做成了汤羹！”

蛇妖嘴角下还滴落着阿真的几丝血肉，疯魔的吼道:“想我为了化精成灵，三十年不曾食荤克制兽念，只为诞下一子，使我之血脉永脱轮回妖邪之身。你们这些可恨的人族竟敢吃掉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所以我破了血戒，重回妖躯。既然你们可以吃我儿，我为何不可吃你们？”

看着眼前大声怒吼的蛇妖，季柏明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是啊，人可以吃蛇，蛇又为何不能吃人呢？

难道人是人，蛇就不是蛇了么？

“你说的没错，你应该对人族有怨恨，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消解你的怨恨呢？”

蛇妖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我有一法，只要有人愿意自愿被我吞食，并在被吞食时保持清醒，我便可以重新孕育一子，那时我对人族的怨恨便能消解。”

季柏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对蛇妖说道:“我愿意，请您将我吃掉吧。”

“喔，是吗，我会先吃掉你的四肢，然后吃掉你的腹部，最后吞下你的头颅，这个过程中我会用秘法使你神智一直保持清醒，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季柏明咽了口唾沫，说道:“是的，如果这样你就可以消解对人族的怨恨，放过我的父母，那我愿意。”

随着一道红光护住头部，季柏明整个人悬浮在半空，身上已经没有半点遮挡。

先是自己的双腿被粉碎，然后是左右臂膀被活生生被嚼碎，再然后是身子。

季柏明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无数嘲笑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他信了他信了，他竟然不知道那个蛇妖是骗他的。”

“为了人族赎罪，真是伟大的想法，不过你一个乡间少年也轮得到你这种事情？”

“等你彻底死了之后，你的父母就会成为蛇妖的口粮喔！”

“眼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的面前，还要还要帮助自己的敌人，真是可笑啊！”

……

面对那些纷纷扰扰的嘲笑声，只剩一颗头颅的季柏明没有怨恨，他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人是人，蛇也是蛇。我们吃蛇，蛇也可以吃我。只是我们在吃蛇的时候，蛇没有讲话，所以我们没有机会消解蛇的怨恨，但蛇要吃我的时候，蛇和我讲话了，所以我会尽力消弥蛇曾被吃的怨恨。因为我不想活在一个吃与被吃的世界里，更不想有更多像我一样无力的人面对这个吃人的蛇妖。

即便它说的是假的，我也愿意以身饲妖，去赌那个没有更多人会被妖吃的世界的出现。”

伴随季柏明的头颅这番平静的话落地，黑暗中无数嘲弄的声音顿时停滞。

片刻后，一道犹如天雷一般的声音，喜喜跃无比的说道:“善！！！”

无边的黑暗消失无踪，季柏明猛然惊醒从床榻上起身。

一双温柔的臂弯将他拦住，吐气如兰，音如清铃，佳人声道:“相公莫不是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