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抒怀(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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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那日,秋风萧瑟、白露为霜。

费介终于踏上了返回京都的官道,身后跟着一匹踢踢踏踏的北国良驹,还有一只亦步亦趋的人类幼崽。

行程中,马儿还时不时打个响鼻,那小崽子,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个锯嘴葫芦,只闷头缀在后面,一言不发。

彼时,小范闲的个子还没有马高,跟在马屁股后面一颠一颠地走着。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蓬松的马尾也一下一下扫过范闲的面庞。

“啊……啊啾!”长长的鬃毛撩过鼻翼,小范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即抽了抽鼻子。仍是不发一言。

“好了,就到这里吧。”再往前便是大路,要出澹州地界了。费介停下脚步,淡声道。

“……”范闲随之钉在原地,仍然垂着头,双手捏住衣裳下摆,来回捏揉,仿佛饶有兴趣地研究着自己的衣角。

费介入鉴察院多年,早已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见惯了离别。可如今他才发现,自己能医善毒,也约略懂一些功夫,却根本缺失了「安慰人」这项技能。毕竟,江湖漂泊,「安慰」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原是最无用的。此刻,名震江湖的费老看着这个不及他胸口高的小崽子,竟生出些陌生的无措来。

“……”一时无话。惟余风声萧萧,穿林而过。一老一小,两人一马,默默地数着路过的昏鸦。

“……走了!”费介终于受不住这重逾千钧的沉默,最后用力揉了揉自家徒弟那一头乱发:“回罢!”便也不看他,自顾自拉着马疆,大步流星地踏上北上的官道。

“我什么时候能去京都?”蓦地,耳畔响起那尚带着些稚气的童音。

费介脚步一顿。

“老师,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去京都?”小范闲紧跟着跑了几步,在费介身后大声问道。

——三年前,若若去了京都。奶奶说,“闲儿留在澹州。”不容置疑的语气,却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为什么?”他执着地问过。“留在澹州,命长些。”奶奶只是说。

现如今,老师也要去京都。这些与自己羁绊至深的人,都在那里。

“……”心念电转,费介听出了自家徒弟未曾明言的话语。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京都被大人们视为虎狼之地。然而,在澹州偏安一隅,能活,却活不尽兴。去京都,可能会死,可死而无憾。

多年后,已然身居高位的范闲,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彼时老师的回答。

“审时、度势、借力。”那双浅褐色的眼瞳依旧如同古井无波,寥寥数字平平无奇,落在范闲耳中,却如惊雷拨开迷雾。

——审时、度势,是等待,也是蛰伏。有朝一日,当京都的那双手需要时,便可借力而起。

言罢,费介不再停留,迈开阔步,走出了这片秋林。

小范闲也不再追行。只是在他身后站定,执师生礼,深深一揖。

——老师,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留在澹州,好好学毒、学医、学武。好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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