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栀子（2 / 2）

陈青子一点点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李栀幸的照片逐渐清晰了起来。“六年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

手指抚摸着相中人的脸颊，寒意从指尖往上漫延。“月青那家伙被我养的白白胖胖，你留下的水仙花我也会好好照看。”陈青子给瓷杯里斟了酒，靠着墓碑就坐了下来，天气太冷，她的鼻尖冻的通红，呼出的热气透过围巾冒出来，说话也变得瓮声瓮气。

“这些天老是觉得你没死，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就在我身边，慢慢的就开始自言自语，我妈老说我会疯掉。”可能自己也觉得好笑，陈青子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跑来看你，你说我是不是真疯了？”

大约是年久失修，老路灯一闪一闪的，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影子也摆动起来，一片花瓣不知从何飘来，在空中转了几圈，最终落在盛了清酒的杯子里。

那一抹淡红在白色里看着打眼，神差鬼使的，陈青子端起那杯酒，喝了下去。

这酒的度数太高，从喉间滑下去后带起火辣辣的一片，青子只觉得心脏像是破开一个口子，密密麻麻的疼。“栀幸，我考上我们心仪的学校了，你怎么没来庆祝我呢？”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像是雾气盖住了她的眼睛。

很久以后，陈青子站起身，垂下的眼睫遮了光，晦暗不明。“等等吧亲爱的，我会来见你的。”走之前，她说。

对于怎么回的家，陈青子不记得了，大概一个小时，或者更久？她忘光了，只记得打开门的时候，天已然蒙蒙亮。接着，她瘫倒在床上，等到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盏香水被打翻在地，陈青子顺手捞起路过的猫儿，果不其然摸到尾巴上沾湿了一块。“坏猫咪。”她嘟囔一句，刚要抽纸擦拭就被猫咪挣脱了去，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她洗了手，端了杯水走到阳台上，看着远处要落进群山的太阳，正幻想那是一个大橘子。

就在这时，一个哼着歌的女孩从楼下走过，她大约是才和朋友分开不久，手里还拿着涂满色彩的画纸，一蹦一跳的走着。

看着女孩，陈青子有些恍惚，从前的陈青子是否也这样和她相互道别后走在这条路上？

陈青子记得，从前有很多个傍晚，和李栀幸一起回家，路上有风，有夕阳，有虫鸣，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多少个瞬间，陈青子一度以为，她和李栀幸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

“喵呜~”不知何时，月青跳上了写字台，用那带有倒刺的，温热的舌头，舔舐着陈青子垂下来的，沾了水的手指。

湿漉漉的触感令她猛然回神，路过的那孩子已然走开很远了，这样一看，倒像是将要落下去的太阳追着她跑一样。

“青子，你总要从过去走出来的。”母亲离开时的眼神和话语交织在一起，在耳边回荡着，犹如传说中美人鱼迷人的低吟。

女人转身放下水杯，伸手拈起一旁水仙翠绿的叶片。

昨夜她修剪了枯叶，又换了花盆，看着终于有了几分欣欣向荣的味道。

“李栀幸从来没有成为我生活的阻碍，相反，是我不想走没有她的路。”陈青子看了看揉的泛出青涩汁水的叶子，叹息一回松开手，点燃了一支烟。

她知道味道不会太好闻，特意拿的远远的不让气味飘进屋子，余光里瞥见睡在躺椅里的猫儿，伸手去勾它的脚掌，只听不耐烦的“喵”叫一声，月青收回了爪子。

这憨厚样子逗乐陈青子，吸入的烟因为笑岔了气在鼻腔，气管里乱窜，呛得人连眼泪都溢出来，刚吸了一口的烟就摁灭在烟灰缸。

太阳终于沉进山里，世界坠入光与暗的交界处。

“我想，如果当年她说的那句话是疑问，我应该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