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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然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值晌午用餐,她一向是不喜欢按照亲王用餐的规制来强行定每一餐的汤、菜数量,从简便可,所以蓝情为她准备一盘胡椒炙羊肉,一碗稻米饭,最后还一并配了一杯酸酪浆。

李安然把炙羊肉拌进米饭里,坐在廊子上便吃了。

这羊肉新鲜,原本就没有什么腥膻味,加上配上了胡椒、大蒜调味,拌上米饭她能吃两大碗。

这么粗犷的进食方式,是李安然在军营里带出来的习惯。

平时天京的贵女们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李安然问边上伺候她午膳的翠巧道:“法师用过午食了吗?”

翠巧道:“荣枯法师只问膳房要了一碗米饭和一些菘菜。”

毕竟宁王府是世俗的地方,李安然喜欢吃肉,膳房中没有一个锅是不曾煮过荤腥的,荣枯便问李安然要了一个小陶炉,几个方便他做焖煮之物的蒸笼、砂锅,自己安安心心地开起了小灶。

李安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正坐在廊下用饭。

只见他没有同往日一样趺坐而是自然垂着双脚,手里捧着陶碗,边上放着一个黄铜壶,正用湿麻布包着把手,放在碳炉上热着。

更妙的是,他手边上的白瓷碟里还堆着三颗腌渍成黑色,去了核的梅子。

有些人,坐在廊下跟个小孩似的垂着脚,往嘴里扒拉汤饭,也能让人凭空尝出无限诗意来。

“法师吃什么呢,这么香甜。”李安然推开门走进去,大大咧咧在荣枯边上坐下,顺便瞥了一眼他的饭碗。

里头一棵白水煮过的菘菜,煮软烂了晶莹白透,娇软无力地横呈在被淡黄色的汤汁浸透的米饭上,活像是那冯小怜般。

荣枯喝了一口那菘羹,笑道:“殿下用过饭了?”

“嗯。”李安然单手撑着廊上的木板,目光又落到边上的黄铜壶上,“壶里暖着羹汤?”

荣枯拿起边上的白瓷碟子,将里头的三个腌梅子都倒进了自己碗里:“这腌梅子腌坏了,有些苦,殿下不喜欢的。”说完,便执黄铜壶,往白瓷碟子里到了一点汤羹。

这汤羹略显浑浊,颜色浅黄,嗅上去有酸味,却很香。

李安然试着喝了一口,却发现这羹汤入口虽然微酸,但是酸味过后便是浓郁的香味和茱萸的辣味,而且也没有醋那么呛口。

“这什么?”

“小僧在云上寺的时候,有个江州来的云游僧曾经在小僧的禅房暂住了三月,临走前教给我的。近日来天气炎热,难免会没有胃口,所以自己试着做了一些,殿下可还喜欢?”

李安然道:“那我可喜欢极了,我刚吃完炙羊肉,胃里正腻着呢。”

她牵住荣枯的袖子角:“法师还做了多少?给我些可好?”

“正好多做了一些,只是旁人不解烹调,殿下若是想喝,可以和我说一声。”荣枯浅笑,只是又突然咳嗽了两声。

李安然道:“怎么了?”

荣枯:……

“之前在落星池,有些着凉。”荣枯道,“我身体好,多休息几日自己就能好。”

一般来说,僧人不能吃荤腥,只是若是病了可以特别申请吃一些蛋、奶之类的,荣枯只是着了凉,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吃这些东西补养。

“请过医工看了吗?”李安然关切道。

荣枯笑道:“也没什么重要的,怎么就要劳烦起医工了?”

李安然摇摇头:“那不行,法师是我的贵客,咳个嗽也该请医工来看看才能放心。”言罢,便对着外头伺候的侍从招了招手,后者上来听李安然吩咐了几句,便往外头请医工去了。

李昌上位之后,将前朝原本列为“贱籍”的医工从贱籍之中划出来,列入良籍,并且在永安城实行一坊一医的制度,也就是永安城每一坊都必须有至少一间医庐,所以请的医工很快就到了王府。

医工为荣枯把了脉,笑道:“法师只是偶感风寒,喝两剂药祛了邪风便是了。”言罢,便给荣枯开了一个药方,“我看这位小法师也是粗通医理的,自己已经调养过了,其实也不用老朽再多说什么。”

荣枯双手合十:“辛苦檀越。”

那医工笑着捋了捋胡须:“这是应当的,当今圣上宽厚宏德,将医户从贱籍之中移除,我等医户无以为报,唯有做好手上的事罢了。”

荣枯含笑,眼神却飘向了一遍的李安然,后者在医工身后举起两只手,摇了摇头。

待到医户告辞之后,李安然才道:“医户移出贱籍确实是阿耶的意思,我只是顺水推舟,将一干匠户、官署乐户也一起移出了贱籍。”

荣枯道:“殿下仁厚。”

大周之前,匠户和乐户、医户一样算在贱籍之中,方便一并管理,只要是出生匠户,就一家子都要做这个伙计,倒也不是说受了什么折磨,只是身为贱户,家中男子是不能考取功名,或者当官经商的。

李安然趁着医户移出贱籍的机会,将匠户也移出贱籍,给了这些出身贱籍的青年为官经商的机会。

至于乐户……纯粹是李安然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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