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二四 拿起刀(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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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李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阴暗潮湿的牢房,笑容狰狞的狱卒,丑陋血腥的刑具,无休无止的折磨,让他见到了比沙场厮杀恐怖、痛苦百倍的地狱。

曾今在混战里身中数箭、多处受创,连肠子都流出一截的境遇里,都不曾屈服害怕的李虎,如今在牢狱中彻底迷失了神智。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更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张写满字的文书,和上面自己的血红手印。

等到李虎稍微恢复点力气,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带到一片四下漆黑的林子,视野中除了远处朦胧模糊的市井灯火,就只有面前站着的两个狱卒。

那一高一矮两个狱卒的脸,李虎就算是做鬼都不会忘记。

是对方让他经历了人生最不堪回首的几个时辰,是对方拿捏住他的手,让他在罪状上画了押,叫他从一个国战有功之士成了一个罪官!

更是对方,让在战场上都不曾惨叫的他哀嚎不休,几乎丢尽了一个大丈夫的所有尊严。

跌坐在地、遍体鳞伤、满脸是血的李虎,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两个狱卒。

“就是这里了,没人会看见。大牢里不好明目张胆杀人,在这里结果他神不知鬼不觉。待会儿把他往乱葬岗一丢,万事大吉,咱们也好跟县令复命领赏。”

高个子狱卒说到这,瞥见李虎怨毒的眼神,先是心头一突,旋即桀桀笑出声:

“李县尉,你不必这么看某家,某家也是奉命行事。怪只怪你有眼无珠,竟然敢跟顶头上官对着干。和光同尘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们都懂你为何不懂?”

矮个子狱卒拔出横刀,上前两步,脸色阴沉:“跟一个死人废话这么多作甚,他死了也是自己蠢死的,怪不得别人。”

说着,矮个子狱卒高举横刀,对着李虎额头用力劈了下去:“蠢人就是蠢人,做了县尉还混成这样,丢人现眼,这官要是给某家做,不知道比你滋润多少倍!”

眼看刀光笔直而下,浑身酸软的李虎目眦欲裂,心中一片悲凉。

这个瞬间,人生的许多画面交替闪过,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临了,李虎脑子里只有女儿在灶台前忙碌的瘦小身影,满心只剩下担忧与愧疚。

他死了,女儿就没了依靠,往后该怎么在这个艰难的世道活下去?

国战期间,他没尽到一家顶梁柱的责任,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现在连唯一的女儿也护不住,算什么大丈夫?

他曾不屈服于北胡蛮贼,他曾为国血战,他只是不忍欺压乡亲,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连活下去这个简单的事,他都办不到?!

到底是哪里错了?

到底是谁错了?!

李虎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在刀光临面的时候达到顶点!

然而到了这时,说什么都迟了。

真的迟了吗?

并不迟!

因为刀锋到了他额前一寸处,猛然顿住,再也无法落下!

瞪着眼的李虎瞳孔一缩!

他看到了一只手,握住矮个子狱卒手腕的手。

强劲,有力,稳如磐石的一只手。

李虎转头。

于是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远处依稀的灯火映衬下,倍显神秘莫测的人;一个哪怕在昏暗只有月光的林子边五官难辨,却让他一眼就认出身份的人。

意外而震惊的李虎脱口而出:“曹将军!”

白洋淀义军首领,曾蒙天子召见的曹云烨!

“李队正,别来无恙。”曹云烨脸上似有笑容。

李虎几欲热泪盈眶。

“什么人敢坏我们的事,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矮个子狱卒动弹不得,却还在叫嚣,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曹云烨已经扭转了他的手腕。

叮当一声,横刀掉在地上,掉在李虎面前。

高个子狱卒想跑,却发现自己如陷泥潭,双腿有万斤重,怎么都挪不动,当下吓得面容惨白、胆敢欲裂。

曹云烨看着李虎,略显多余的问:“李队正,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李虎咬紧牙关:“我错了。”

曹云烨摇摇头:“你没有错。”

李虎不无疑惑:“错的不是我?”

曹云烨点点头:“错的是这个世道。”

李虎悲怆一笑:“这个世道怎么会错?它只是存在着,一如既往的存在着。”

曹云烨又摇摇头:“这个皇朝的统治阶层,告诉我们礼义廉耻,要求我们忠君报国,却不曾告诉我们,当他们自己不顾礼义廉耻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也没有告诉我们,当他们无视忠义欺压良善时,我们又该怎么办。”

李虎怔了怔:“我们该怎么办?”

曹云烨的视线落在了李虎身前的横刀上:“拿起刀。”

李虎懵懵懂懂:“拿起刀?”

曹云烨正色问:“国战结束了,外虏驱逐了,战争就结束了吗?”

李虎低头寻思:“似乎没有。”

曹云烨面露欣慰之色:“既然战争没有结束,身为战士,身为男人,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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