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华血 三(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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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安静,在金甲卫刀斧逼迫下,垂下高举白绫的手。

像是对世事的放弃。

学生拼命地伏首叩头,想求一条生路,亦有学生宁死不屈。斩首令下,延成侯凄冷地合上眼,跪地叩谢圣恩。

郑子潇听着那些罪名,等一个自己的结局。

恰在此时,诸臣之中,祭酒站了出来。他走得过急,连礼都不行,许文忙呵斥道:“甘大人,圣上面前不得无礼。”

祭酒已经年过半百,蓄着白胡,鹤发鸡皮,立在高台上,仿佛风一吹就能将这个小老头给卷飞。

“陛下,何不连老臣一起发落了?”

庆和帝对他怒目而视,他也豁出去,直视天子双眼。

此为大忌。

金甲卫方要上前扣押他,庆和帝却拦住,沉声道:“甘归,你可是有什么异议?”

“臣自举,臣参与火器之事,此事从头到尾老臣一手操办,从甄选学生参与,到火铳研究,都是老臣所为。”

庆和帝立刻望向姚儋,姚儋连忙跪地,暗中掐着手心。

祭酒直视天颜,声音苍老仍然有力,“老臣虽为文生,今日在万民之前,黄金台之上,头顶苍天,想要与陛下辩一辩,何为忠义,何为奸佞?”

黄金台下再次哗然。

庆和帝语气已经带上杀意,“那你说,何为忠义,何为奸佞?”

“穆王周学真,舍弃年幼稚子,抛下爱妻,孤身赴往福川,造火器,救难民,此为忠;延成侯孟宏汝不顾自身安危相助故友,廷尉齐宿不贪图名利,为友人两肋插刀,此为义;满朝贪腐成链,此为奸;诸臣花言巧语以图闭塞圣听,此为佞。陛下切不可被人蒙蔽,令忠臣泣血。”

“甘归,你放肆!”

“古来文人死谏,甘归今日望唤醒陛下,火器营是挽救长陵山河之利器,侯爷等人报国之心有目共睹,不可杀,穆王忠义之举更不可辱!”

庆和帝暗中捏紧龙椅,姚儋见状忙道:“陛下,祭酒大人年事已高,顾念旧情才会如此。”

“姚儋,无须你为我辩驳,我甘归一生,最后悔的便是教出你这个蠢材。”

祭酒骤然起身,衣袍翻飞。他高抬起手,解下发冠,狠狠心抛在地上。

发冠碎裂,声音并不大,却落在每个人心中,响彻云际。

祭酒直视着庆和帝的双眼,“老臣罪该万死,未能教出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材,今日摘冠,叩谢皇恩浩荡。臣命卑微,以死谢罪!”

“老师!”

姚儋猛地想要抓住祭酒大人的衣角,祭酒却用尽所有力气,仰天长呼。

“宁为兰摧玉折,不做萧敷艾荣!臣甘归叩谢皇恩。”

话罢,他冲向黄金台边,一头撞死在金花海棠石柱前。

血溅三尺,金玉染血,染红姚儋的官服。

文人死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黄金台前,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

庆和帝亦是被震住,勉强扶住龙椅维持威仪。

台下民众在那声长呼中,激愤终于压抑不住,沸沸扬扬叫喊起来。

郑子潇神情恍惚,双目猩红,看着祭酒的尸身死不瞑目。

穆王当时也是死不瞑目。

为何寸寸丹心皆遭践踏,报国之志举步维艰,他想不明白。

祭酒的鲜血汩汩,顺着地上的华贵纹路流淌而下。耳边是民众的哀声,学生的悲吼。

郑子潇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存着的那一片光洁,在这场荒唐审判里,彻底覆没了。

金甲卫忙于镇压,台上乱成一片,没人注意角落之中,刺客抬起眼,第一次仔细观察庆和帝的模样。他看出这个年轻皇帝的多疑,要让数不清的忠臣白骨来平息。

混乱中,他那双清亮的眼里,重新鼓动起了杀意。

是鹧鸪山后不再有过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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