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纸灯（1 / 2）

入宫要上缴武器，祁悯如对待自己的亲孩子一般，依依不舍地抚摸着浮影剑。

早听闻这郡主与寻常大小姐不同，身手丝毫不输男子，内侍忍不住俯身提醒，“郡主，随奴才进宫吧。”

祁悯这才将剑递给侍卫，“嗯，走吧。”

远远的，阿崇看见内侍正穿绕拐廊，身后跟了个白衣少女，他忙去偏殿禀报。

“殿下，郡主过来了。”

茶正滚烫，壶嘴往上冒着细烟，满室袅袅茶香。

太子也似薄叠的雾气，清清淡淡在榻上盘膝坐着，他抬手正了正青瓷杯，道：“直接带到这里。”

“是。”

过了一会儿，太子听见珠帘相互撞击，泠泠作响，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明晃晃的烛光中，几盏精致的琉璃灯闪烁着，少女白色的裙摆格外显眼，像是要化在这光晕中。

太子挥了挥手，屏退左右，“你们都先下去，本宫与郡主单独说一些事。”

待殿内只余他们二人，太子倒上了茶，又道：“过来坐吧。”

“不敢。”祁悯行了个礼，问： “殿下究竟有何事？”

太子轻轻笑了一下，殿内温暖如春，他道：“你似乎与本宫生疏了。”

“我本就与殿下不熟，何来生分一说？”

太子：“可前些时日守长京时，我们也算并肩作战，原来在祁将军眼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想到守城时，她能顺利领导守城军，也是因背后有太子支持，念及至此，祁悯微微思索：“不，能与太子殿下做朋友，祁悯荣幸至极。”

“既是朋友，便过来坐吧，与本宫不必拘束。”

太子给两人斟了茶，倒也真不拘束礼节，又将手支在案上，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道：“再过一个月，苍世子便要与瑶光郡主成亲。”

祁悯愣了一下，自狩猎之后，她便鲜少再见过叶花朝。她对齐浅浅漠然置之，叶花朝见识了她的心硬，大概终究是怕她了。

她回神，问：“所以，您今日为何叫我来此？”

“成亲当日，本宫会替父皇去送贺礼。而皇室没有公主，你现在的身份是郡主，也算是半个公主了，届时，你要与我代表皇室，一同前去。”

“也是。”祁悯微微莞尔，“按我现在的身份，你应该称我……姑母？”

言毕，连太子都有些忍俊不禁，两人相视一笑。

祁悯疑惑：“所以殿下今日叫我来，只为这事？”

太子手微微一顿，他岔开话题，“这是从庆国千金难购半两的好茶，你尝尝？”

闻言，祁悯欲直接端起品尝，太子急忙抬手，“小心烫……”

他抓住了她的手，祁悯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像窗上结的厚厚的冰。

祁悯诧异地挣开手。

太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他微怔片刻，心神不宁：“抱歉，本宫……不是故意的。”

“在军中时难免与男子有接触，这有什么。”祁悯尝了一口茶，“好茶。”

“你现在住在将军府，多少有些不妥，若你愿意，我可向父皇请求，让你搬进宫中来住。”

祁悯笑了：“不必，我在将军府习惯了。”

太子：“可你与大将军终究男女有别，于你的名声……”

“多谢殿下好意。”祁悯对上太子的眼睛，“我不在乎名声。”

太子注意过最近的传闻，大将军与赤陵郡主来往亲密，甚至多次手牵着手出府游玩。

衣袂下的手微微攥紧，太子道：“祁悯，你是聪明人，本宫便不与你拐拐绕绕。”

“本宫从未遇见过如你这般的女子，日后本宫登基，你若愿陪伴本宫左右，便能在后宫得到无上的地位。有你在旁辅佐，本宫愿为你开创一个空前仅有的盛世。”

殿内忽然寂静了，太子目光如炬，看着垂首思索的祁悯。

祁悯忽然笑了，指了指悬着的三五明灯，“殿下，那是庆国的灯笼吗？”

“祁悯，你这是在回避本宫？”

祁悯自顾自地往下说：“殿下可知，庆国最漂亮的，并不是这种琉璃灯笼，而是纸灯。每至年初，匠人便会制作无数纸灯，点上烛火便能飞得很远。”

无数灯火连在天空，像一条会流动的河。

“与其精雕细琢的琉璃灯，我更喜欢那两文钱的纸灯。”

宫院深深，如牢笼，小小的纸灯，是飞不出红墙黄瓦的。

她看着迷眼的灯，笑了，“殿下，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祁悯……”

“殿下，我看北宫里，连普通的宫女都样貌不凡，绝色佳人无数，殿下又何必生出这种荒唐想法。我祁悯好歹也算是个有名气的将军，后宫？殿下也太小瞧我了。”

她不是当年太后。

也不会成为当年的太后。

太子眼里的光熄了下去，不见往日温润尔雅，反而气势有些低沉，“确实，皇宫深不可测，祁将军是像风一样的女子。”

他怎么抓得住风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缘。”祁悯执盏与太子手中的茶盏轻碰，“殿下，你我之间的缘，实在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