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肤上,冰凉彻骨:“他只是个孩子!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啊!!”
他多懂事,他多可爱。他乖得连要糕点都觉得麻烦愧疚,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
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地上,离你指尖只有几寸远,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安如是吐出一口血,嘴角前胸顿时深红浅红,一片鲜艳。他颤抖着伸出手:
“姐姐,别哭,阿是不疼,姐姐,我……”
官兵的刺刀没入他的喉咙。金属切割肉体的钝声成了这场劫狱和那句话最后的戛然而止。
你看着他淡淡微笑的小脸,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逐渐失去光彩,蓦地想起史学课上读杞梁妻时讲孟姜女哭长城。小月撇了撇嘴:“这也太假了吧?要是光靠哭就能倒长城,那也别打仗了,派人上前线哭就行了呗。”
一时间闹得哄堂大笑,只有玉泽神色淡淡:“希望学子们永远不要懂得才好。”
当时你并未深想。如今明了了玉泽背负的深仇大恨,知道他定是懂那撕心悲痛。可你没想到,如今,你竟也懂了。
这痛,比斩首还要疼百倍、千倍。
史学课…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你已经记不清了。那些美好和温暖曾经那么近…那么近。
你不禁想,真的是你太贪心了吗?你也没有非得求什么两全,你只是不想他们再死在自己面前。难道你所做所为,真是缘木求鱼?
你睁开眼,在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方,以同一种姿势醒来。
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这屋子永远没有任何的不同。你甚至能背出来桌上每一本书的名字,每一个折痕的位置,床头挂着的纱帘图案,门半掩的角度。你身上的永远是这套睡衣,分明已经几十年了,如今依旧崭新。(《开端》)
你突然就想把椅子抡起狠狠砸烂,掀了桌子和上面的所有摆件砚台,直到木屑碎满地,直到地板都凹陷。时间刚被重置过,你的头脑清醒,身体充盈。
各种迹象表明,你的状态很好,已准备好在公堂上为自己的清明一战。
但你觉得好累、好累,累到动动手指仿佛都要抽尽全身气力。
白蕊儿震惊的看着你突然翻身而起呕吐,那架势好像把五脏六腑都要翻倒一遍,你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徒劳咳嗷。周围那些熟悉的面庞上或担忧或关心或不解或惊讶,平日令人温暖,此时却都让你觉得恶心。脑子里面好似有百万虫子在爬、钻、咬、肆意大笑。你用拳砸砖,直到满手鲜血。你撕扯自己的头发,将头向地面狠狠撞去,几近崩溃的祈求疼痛能暂时让你脱离那种生不如死。
“这是怎么回事?!”
你被揽住在一个怀抱里。他紧紧钳住你双手,阻止了你自虐的行为。这味道略微陌生,好像很久末见……你怔怔抬头,对上一双紫眸。
这是谁…啊…司业,明雍司业。
他见你依旧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大了几分:“花学子,回神!怎么回事,身为世家子弟怎么内心如此脆弱?今日便要上公堂了,这幅样子怎行…给我站起来!这可事关我明雍学子名誉!”
他嘴上不饶人,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你的伤口,扶着你的腰将你搀起来,同时扣紧你的双手,以防你再度暴起。
“司业,我带她去包扎吧。”淡淡温和声音响起,打断了你的思绪。
玉泽会出现在这里,你一点都不意外。这几十世后,你早就知道了当初那些信都是玉泽所寄,而他也从你踏入书院起就一直在暗处盯着你。
那些恰到好处的帮助,无一是偶然。
一言不发的带你回了桃李斋,帮你清理伤口,缠好绷带。而你如木偶
一般任他摆弄,只是目光空洞的注视着眼前地面:“衣服…先生已经托人帮我备好,对吗?”
他抬起头,目光瞬间幽暗,凝视着你。
果然,桓瑶的衣服得以无损保留也不是巧合。月怜是熙王残党,锦歌楼便是玉泽手下的情报网。早就在桓瑶案前,自己就在局里,只是一直未曾看清楚。
你扯扯嘴角,面色惨白:“学生还是第一次上公堂,一时慌了神,都不知穿什么好了。现下也没更好的人选了,就麻烦先生帮我挑一身?”
玉泽深深的看了你一眼:“乖徒都这么说了,为师自然不会推辞。不如就这套雅音鹿鸣…也好让乖徒记得,莫忘初心。”
你想笑,又笑不出来。你想哭,但没有眼泪。你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看见玉泽听到你话语后难得的一脸惊异沉痛:
“那便听望舒哥哥的吧。”
这可能是史上最短的公堂之一,因为没等任何人发言,你就平静的认了罪。
一时间,骚乱四起,震惊、鄙夷、不解、愤怒的目光在你聚集,如针扎,如矛刺,你却全无知觉,只是敛眸而立。(《唐诗》)
头上手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眼前景色都逐渐模糊,耳畔一切好似也在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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