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叶鸣廊(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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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倾月并非对看帐有意,只是涉及田土之事,不觉会多上些心。

前一世被囚于柔仪殿不得而出时,她多少思量过晋朝倾颓之故,尽管不愿承认,但最终还是落到了这田土人口之事上来。

前朝绵延数百年,因国力日盛、年岁太平,地方职官对沿袭已久的租庸调制(1)不免有了松懈,对于其所依托的帐籍(2)上未尽到十分之谨慎细致,以至于地方人丁变动消长时,中央未能及时登记校对,是为一大流弊。

故而在赵氏与西羌的内外夹击下,晋朝便如入云高楼般骤然崩塌,快到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皇宫大内中已弥漫起血雾,与骤起的北风肆虐在汴京城的每一条街巷中。

至元帝即位后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这才派了这位能文能武的亲信南下巡田,以期日后之变革除弊。顾云淙此时看这旧账,大约也是想以管窥豹,理出些通病来。

倾月顺势接过账目,对着烛光翻了几页,不多时便晓得了些大概。

“侯爷,我虽未学过这些,但从前宫中听讲时,多少听昭文馆中的先生们论过,当今土地之症,悉在人事。若是管事们不勤谨以待,任凭佃户们再卖力肯干,长此以往,这帐就算不清了。何况佃户也是寻常人,未必会一概尽心尽力。其余的也不外如是。”

寥寥数语,道尽关要。

昭文馆中举凡一位学士,必为进士出身,博文强识,才学过人。而晋朝尚文,便是小门户的女儿也以习经义诗书为荣,何况她这么位身份金贵的公主。

顾云淙下意识看去时,只见澄黄光影之中,小娘子双手捧着老旧册子,面容浸染上层薄薄的暖意,似自工笔画中走出的仙子佳人,眉目间闪着莹润的光,说不出的温婉明慧。

眼前这些浩繁书册忽地就没了意趣,余光中只剩下眼前美目倩兮的他的小娘子。

“侯爷,您可是在忧虑这南方田土之事,其实关键还是要纠察洲县职官渎职贪腐之失……”

小娘子却分毫没有察觉,还在朝他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直到这人骤然起身将她阻在书桌前,她才惊叫地失了颜色。

“你……”

书册被遽然挥落一地之时,倾月下意识揽紧了这人,眸中多少带了些嗔怪,溢出些细碎莺啼。

顾云淙却轻笑着凑上她耳边,声音低沉而暗哑,“别怕。”

燥热如游丝般自耳根攀附而上,须臾便令她红了脸颊,双手不可抑制地微颤。

心内不免一叹,这个人,近来对她的身子似乎越来越迷恋执着了。叫她一时生出些恍惚,这还是她初见时那位满覆霜雪的定北侯吗?

可顾云淙并不给她时间细思,恍神的片刻,她已被暗兵偷袭,轻易破开防御,只得丢盔弃甲、束手就擒。

似平地起风般,桌案边的烛光也被欺得乱了阵脚,在窗格上烙出浮动的暗影,细碎声散在了廊下骤起的秋风里,卷起几许残叶,在稀薄的高空中无力漂浮。

倾月望向顾云淙时,只是不真切。这人本该波澜不惊的,如今却多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叫人没由来地心内一紧。

又一次云歇雨息,连蜡烛都断了泪,无力趴伏在烛台上,些许照出碧色纱帐后半掩的人影,如瀑青丝不慎落了出来,虚弱地悬在半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纱帐,视线却未离开女子,眸中是他都未察觉的柔和。

“先别睡,带你去洗漱。”

回答他的却是极轻细的低鸣,像极了孱弱的猫儿呜咽。

烛光彻底熄去后,人的知觉开始变得敏锐。她透过青帐一隙凝着窗外透进的寒光,一道无声的叹息在心内发出,在整个人身上化开,神色渐淡。

……

接下来几日,顾云淙便开始私下巡防本地农田耕种一事,旨在了解民情,并未惊动官府。留她一人在秋霜阁内,一如她在定北侯府中的时日,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不过倾月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人的勤勉辛劳。每日迎着天光出门,至晚方归,匆忙用过膳后又俯首桌案直至深夜,誊录写划着,连衫袍上无意沾上的泥垢都无心在意。

即便如此,顾云淙的面色却一日日冷了下去。偶尔也会与她交谈几句,但也仅限于寻常琐事。至于旁的,这人没问,她便没答,又回到初相见时般。

但倾月察觉到的一点是,她似乎不再如从前般怕这人了。

尽管对上顾云淙时,她还是会不住地心虚,但多少摸清几分这人脾性,进而生出些底气,不至于连头都抬不起。

而这位忙得无暇分身的侯爷似乎也看出了这点,于是夜里缠绵时,越发肆意地逗弄她,迫她说些听上去就能红脸的话,还以此为乐。

明明是风清玉质的清俊公子,却说着些最淫靡露骨的话,倾月只羞得不行,整张小脸扑到锦被中,面上涨红得似被胭脂晕染而过。

只是落在某人眼中,又是桩趣事,极淡的笑意自唇边漾开,似雪后初霁的太阳,清远而热切,须臾间便驱散了心底的寒意,每一寸肌肤都被熨得轻吟出了声。

这日天气澄明,数日缠绵不去的潮雾总算消散几分,露出绽着光晕的旭阳,洒在青砖碧瓦的街巷里,照亮探出头来上街耍闹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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