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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刺史顾钧抿了口茶,把杯子放到桌上,朗声道:“陈大人来了,快坐。”

说的是陈子惠,实际看着的人是韩昭昭。

这人亦是喜怒不形于色。

陈子惠也不与他客气,在堂上寻了个空位就坐下来。

他这身嫩黄色的衣裳几乎成了这屋里唯一亮的东西。

他搭了一眼韩昭昭,在这几个人中他是最不急的那个,一只手搭在椅子上,唤来一个小衙吏。

“去把帘子拉开,屋里太暗。”

在这两个比他年长的人面前,似乎他才是主导。

那俩人连头都没抬一下,早已习以为常。

韩昭昭现在只关心父亲的安危,哪里顾得上屋里暗不暗。

但当光照进来的一刹那,她眯着眼睛,感觉世界都明亮了。

陈子惠头支在手上,端详着韩昭昭,小姑娘秀眉微蹙,乌黑的睫毛轻颤,半遮住了眼睛,她的皮肤本就白,在阳光下,更显靓丽。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这种情况下,对着几个她眼中都是仇人的人,还如此淡定,倒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

他浅笑,与顾钧对视一下。

顾钧清了清嗓子,开了口:“韩姑娘,把账本的来龙去脉说一遍,捡你知道的说。”

他将袖子挽起来一些,拿过一支毛笔,蘸了蘸墨,把纸放在自己与巡查史沈辰中间,准备写。

事关重大,这回的记录是由并州刺史亲自做的,这种事情,韩昭昭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回父亲不在,周围虎狼环伺,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回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被顾钧记录上。

她的手拽紧衣角,深吸一口气,斟酌地答道:“我父亲与秦县丞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这管家来的时候,告诉我父亲私吞了军费,说账本在我家里保存了一份,要我拿来烧了。”

“嗯。”

顾钧点头,毛笔似在纸上飞舞,她缓慢地说完了,他也记完了。

“然后呢?”

“我察觉到他不对劲,就没烧,我父亲顶天立地,心怀天下,戍守边疆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百姓的事,他绝对不会做出私吞军费的事。”

顾钧眼睛微微向上翻,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接着往下写。

“所以我……”

韩昭昭停顿了一下,瞟了陈子惠一眼,陈子惠正端着一碗茶喝,只露出一双乌黑幽暗的眼睛,眼神在她身上游荡。

陈子惠刚才和她说了那么一段话,意思就是逼她在这时不要供出他,否则,他不会让韩昭昭好过。

似乎顾钧在记,以顾钧的反应速度,她说什么都能被改了。

一对二,她不占优势,人在矮檐处,不得不低头。

她咬牙,抬起头,跳过了陈子惠来的那段,现场重新编了一段:“我没有烧,我看不懂账,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又懂账本的,我就想这账一定很重要,抱着它抱了一晚上,没想到这只是他虚晃一下,这账本是假的!”

在她连着说这几小段的过程中,管家就在旁边跪着,一言不发。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子惠“咣”地一声把茶碗搁到桌上,眯缝起眼睛打量着管家。

“韩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想让她烧账本而烧不成,于是,她更不可能想到这账本是假的。”

他说得坦荡,慷慨就义一般,似乎把这话说完了,他这一生就算完整了、圆满了。

在狱里呆了一晚上,他的白布衫依然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儿褶子,可见在狱中他并没有受到多少委屈。

交代得如此顺利,完全出乎韩昭昭的意料。

“我以为以前我带着小时候的韩姑娘,她会多信我一些,她并不信我。”

韩昭昭撇撇嘴,要不是她记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管家给她演上一出感情戏,她大概会半信半疑了。

“不信我也好,韩姑娘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上街,扯着我衣服哭着闹着,到了街角的那家店,看到好看的衣服便要我买的小姑娘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喜欢那梅花的图案了。”

“街角的那家店?梅花的图案?”

听到梅花的图案,想到陈子惠袖口绣的那枝,韩昭昭猛地打起精神来。

“一枝红梅嘛,开得很艳。”

韩昭昭试图找回小时落水前失去的记忆,可真的只有迷迷糊糊的印象了。

这个词勾起了陈子惠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街角是有一家店,又能裁衣服又卖衣服,有些年头了,还有那枝红梅的图案,路过那家店的时候,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跟他袖口上的有些像,但有些许的差别,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样式有些改变也正常。

韩昭昭怎么也会喜欢这个图案,跟她一样。

她?陈子惠不屑地撇撇嘴。他想不明白自己记忆中模模糊糊的上辈子怎么会对一个女人不顾一切。

管家看韩昭昭,就像看着孩子一样,犹豫片刻,道:“以后,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越亲近的人越要提防着,比如说……我。”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韩昭昭,最后吐出了个“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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