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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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三人分头行动,董卫国去研究院报到,刘力和肖国梁去钻采院。董卫国边过马路边回头,手在耳朵边比划着:“定了单位给我打电话。”

刘力和肖国梁摆了摆手,看着董卫国进了研究院大门,才顺着于副部长指的路往南走。

说是路,还没有农村的土路光溜,煤渣路,被车压得坑坑包包,有的地方窄得都过不去两台车。路边根本没有人行道,隔老远才立着一棵杨树,应该是种了没几年,比刘力高不了多少,稀稀的没几片树叶,七月的毒太阳,狠狠地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走了不到一百米,路就越发难走了,路外面有很宽的排水沟,沟里沟外都长满了杂草,沟底的水绿汪汪的,水面长了一层绿苔,远远能闻到臭味。沟外是一望无边的稻田地。从总部大楼到这,短短百十米的路程,两人好像一下子从城市来到了农村。

营北市1987年才被国务院批准成为地级市,这还得感谢宁江油田。营北市原来叫营北县,地处宁江平原西南部,解放前是一片沼泽地芦苇滩,南临李庄河入海口,老百姓主要靠种水稻和打鱼为生。60年代初,这个跑着傻狍子和灰狼的芦苇荡、水下满是黑鱼棒子和“楞波头”的辽金省有名的贫困县,地底下发现了石油,一下子成了风水宝地,石油部从各大油田调集人马,开展宁江油田大会战。董卫国的老爸,就是那时从玉门油田过来的第一代钻井工人。据董卫国说,他老爸在玉门油田时,和“铁人”王进喜在一个钻井队呆过,只不过他爸从来不提这茬。用董卫国的话说,人家王进喜名头和官位干到那么大,他老爸还是一个普通工人,别人见面不是喊他“董老钻”就是“老董”,他爸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和“铁人”一起抬过钻杆?

宁江油田经过二十几年的开发,到80年代中期,年产原油已经突破1500万吨,一跃成为排在大庆、胜利之后的全国第三大油田,油田职工加上家属,总人数已经接近二十万。地下涌出的石油和在当地老百姓眼中“富得流油”的石油工人,成了营北县的“香饽饽”。老百姓习惯把宁江油田的职工和家属叫“油田人”,把“油田人”之外统统归为“地方人”。“油田”和“地方”在营北这片土地上,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庄稼女长得漂亮点儿的,想着法子嫁给油田作业队的作业工。别看作业工整天一身油一身汗,但人家挣得多,一个人的收入顶得上两个采油工,女孩嫁过去就在家带孩子,根本不用出去上班养家,吃香喝辣穿漂亮的,那才叫享福呢。采油工看不上农家女,自己觉得比作业工的工作体面,即便不在油田内部找对象,找个地方女孩也要求有城市户口。住在县城里条件好的地方女孩,眼睛只在油田总部那些坐办公室的小伙子身上打转转。“在油田上班结婚就给分房子”,这个诱惑对于城里漂亮小姑娘来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

除了“找油田对象”,营北人当然还发掘出更多借着油田快速改善生活的路子。原来靠水吃水,现在靠上了石油,“油比水可香多了”!女人和孩子,从家里拿来自家地里长出的青菜、土豆,水里捉的黑鱼棒子、“愣波头”,到油田家属区外,摆在地上,等穿着油乎乎的工人们下班,“油大哥”、“油大叔”地喊着,看着他们翻开口袋拽出几张钞票送到自己手中,然后不挑不捡、随随便便地把菜搂上一把走了。油田人工资高,买东西不问价,营北人背地里都喊他们“油大头”。男人们胆子大,可不稀罕小打小闹卖几根菜叶子挣点儿小钱,他们到井场附近转悠,油田人眼中那些“破烂”,在他们眼中,都是一张张钞票。他们和油田工人交朋友,手里拎着竹筐,把竹筐上面的手帕掀开,象变戏法一样,拿出香肠、白酒、黄瓜,当然更不能少了香烟。“油大哥”抽着“地方老弟”孝敬的烟卷,喝完白酒,剔着牙缝的肉末,到板房里找个地方眯一觉。“地方老弟”还陪着笑脸跟在屁股后头,“油大哥”不耐烦地摆摆手:“那些破烂你都捡走吧。告诉你啊,有用的东西不能拿,拿了以后你就别再想进来了。把埋汰地方都给我收拾干净了。”

“地方老弟”答应一声,乐颠颠地在井场上转悠,油管上卸下来的管箍、短管,泵呀阀呀有的磕破了有点儿缺口不能用的,都是好钢好铁,到废品站能卖上好价钱。最值钱的是废旧电缆,把外面胶皮撕开,里面都是一股一股黄铜丝缠在一起的铜线包。一会儿功夫,麻袋就满了。骑上小摩托走之前,还不能忘了问“油田大哥”:“哥,明天你想吃点儿啥?我给你收拾立整的拿过来。”

当然,还有胆子更大的,偷偷在油田的输气管线上接上阀门,阀门一拧开,油田的天然气就进自家门了。做饭、冬天烧炕,比灶坑烧柴火好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又暖和又干净,热的快还省力气。但这么干有风险,一是被油田稽查队逮着了要罚钱,弄不好要蹲小号;如果用电焊的技术不过关,割开输气管线时控制不好明火,天然气从管线窜出来发生爆炸,那就是大事故,管线崩飞了,人非死即伤,每年油田附近的农村里都有这样被崩死崩伤的。

这些还都是“小盗”,真正有本事的是那些“大盗”:用罐车从油田往外偷油,偷来的油卖给炼油厂,公家的、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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