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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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往的好几年里,谢晏词都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里他无数次回到了那个和祝闻语初识的午后,再一次次被撕裂开,陷进亲族悉数惨死在身边的人间炼狱中,而从始至终,那轮赤月都在遥遥望着他。

他一直想问问祝闻语,那天到底为什么要救下他,是因为念着他们昔日的旧情,还是就像当初把他选走做武侍一样,只是因为她长宁郡主一时间无处安防的怜悯心,他冥冥之中知道那个正确的答案,但又一次次带着侥幸心理,亲自推翻。

被流放路程中的那个冬天格外难捱,越向北走,越是荒寒,跟着他一起被流放到边境的,最开始有一百多个人,只走了一半,就有三十多个人直接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不到七十人,半数以上也染了大大小小的病。

同行有一个和谢晏词年纪相仿的少年,在那个少年看来,谢晏词是这个队伍里最神奇的存在,在这种日子下过久了,再乖张的犯人都会被磨得没了棱角,唯有谢晏词,不管身边死了多少人,他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一如往昔的孤傲。

走了些时日,他们身上都已经被包裹住了一层恶臭难闻的脏污,被刑具磨烂的伤口反复流血化脓,溃烂后又结出冻疮,早被折腾没了人型,但谢晏词还是很不一样,他狼狈再甚,也漂亮,大概也是因为他的格格不入,兵役在谢晏词身上找的茬也格外多些,就光是受的打骂都是旁人的几倍,但从头到尾,谢晏词都不曾说过一句求饶的话,那墨黑色的桃花眼里的仇恨和倔强,就像两团化不开的火,始终在灼烧着,可他越是这样,兵役下手就越狠辣,他有好多次都想要去劝劝他,别这么固执了。

可那少年不知道的是,谢晏词这辈子,只为了一个人弯过腰。

流放的上百号人里,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十八个人。

谢晏词成了这十八人中的一个,冬日的最后一场雪融尽后,终于在第二年的春天,谢晏词在关押着他的牢房墙壁上划下了最后一笔。

按照临崇律法,犯谋逆罪者,不予充军,但时值大眦燕云两方进犯,边境陷入了一种濒死的混乱,国将不国,原本的律法就成了一张废纸,全数被流放至此的囚犯都被强征入了军籍,包括背着谋逆罪的谢晏词。

那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谢晏词在军中出头的极快,不光是因为他原本就有的一身好本领,更是因为其他人不管那仗孰胜孰负,都想活着,只有谢晏词怕的早就不是身死了,他怕的是苟活着,他恨祝闻语,却还是害怕彻底变成那轮月亮下永远无法被窥及到的尘埃。

只用了一年的时间,谢晏词在北境就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存在,所有谢晏词领将的战役,他都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不到敌方全军覆没,死不撤兵。

他在那时候有了和祝闻语同样的习惯,他开始像她一样嗜辣,他越发疯,在战场上受的大大小小的伤就越多,那些连军医看了都会变了脸色的伤口,谢晏词从不放在心上,受了越重的伤,他就用另一种更熟悉的痛感将它掩过去。

后来临崇帝的诏书被送到了北境,封了谢晏词做行云将军,召他不日回京。

被祝闻语第二次拒婚,也是他被封了将军之后的事了,再一再二,不该有再三,谢晏词懂得这份道理,但只需要祝闻语昨夜神智不清中说的那一句话,他就再一次重蹈覆辙,做了这个决定。

祝闻语本以为只有自己染了风寒,现在觉得谢晏词应该才是烧坏了脑子的那个,可谢晏词的吻来的太突然,她纵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那里面夹杂着的,非□□的认真。

连一缕月光都照不见的昏暗室内,祝闻语觉得那落在她脸上的炙热目光过于让她觉得负担,偏了下头,不动声色的躲开,缓了缓道:“我不是已经做了陛下的外室了。”

距离太近,祝闻语说这话时莫名的心跳加快。

“你知道我的意思。”还没说出口的话被谢晏词打断,语气里带了凌厉,他在逼问她。

“重新开始,怎么开始,你打算废了祝闻晴封我做皇后吗,还是做皇贵妃,和她平起平坐。”祝闻语笑得嘲讽,继续道:“如今我不是长宁郡主了,你也不是以前了,我们重新开始,踩着祝氏和谢氏死去亲人的尸骨重新开始吗。”

那话说到最后,祝闻语的声音带了哽咽,她终于转过视线,看清了那眸中闪着的一点清明,她捧起谢晏词的脸,在夜色中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我答应做陛下的外室,是因为陛下相逼与我。”

“而我昔日拒婚于陛下,那些什么寒门朱门,门当户对,天上地下,都是假的。”

“我只是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她是在临崇王室倾尽心血的浇灌下长大的,在这份庇护下荒唐了二十多年,即便临崇的未来和灭亡都不应该被算在她头上,但委身做了谢晏词的外室,她也已经无颜再面对那些死去亲族的在天之灵。

祝闻语听见谢晏词压抑的声音,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你是问当初把你选成我的武侍,我有没有后悔过。”

“谢晏词,我有悔。”眼泪顺着眼窝落在锦被之上,两滴交融,就只剩下了一抹痕迹,终究有些东西被人借着夜色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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