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于可远的五项罪名(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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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想,典吏与巡检皆是未入流官职,凭他们的俸禄,勉强糊口度日也就罢了,怎么会有多余的钱财让子嗣肆意挥霍呢?那时,草民就留了一些心思,后来渐渐交往,常听他们讲倭寇闹事,围而不剿。恰好那一日,楚彪和常方在赌场输了钱,便生起暗通倭寇,倒卖粮食的想法。草民几番劝诫,皆不能阻止,无奈之下,只能告知同村的林秀才,再由林秀才汇聚诸位先生,赴城外捉赃。自古两难全,此番虽有负朋友之情,却也全了忠仁之心。”

“你有这番心思,倒也难得。”谭云鹤点点头,不无感慨道:“既然事情都讲通了,左大人,季大人,于可远曾与楚彪、常方等人交好,下官以为,他不仅不需避嫌,反而更适合在这个案子作证。两位大人若实在担心于可远有私心,不妨派人到赌坊探查实情。”

左宝才和季黎对视了一眼,他们搭档多年,这一番对视之下,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没错。

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有俞咨皋保护,再有谭云鹤偏袒,想在转换户籍和熟人这两个关口拿掉于可远,是不能够的。既然如此,只能搬出《大明律》了。

“谭大人考虑得周到。”左宝才慢悠悠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于可远调戏女弟子,无故殴打旁人,有偷盗嫌疑,这些罪行总不能放过。他拿古圣先贤作榜样,这个我很认可,但就算圣人犯错,天子脚下,一样要受罚。这样吧,避免贻误案情,就在堂外行刑吧。”

说着,左宝才从案前的筒子里抽出六张令牌。

这令牌,每抽出一张就代表挺杖十下,六张,也就是六十大杖。

“来人!”

左宝才朝着堂外喊了一声,待衙役进来,他忽然从案后站了起来,将双脚裸露在外,两只呈内八字的脚尖就出现在衙役的眼中。

这是死杖的信号!

在明朝,受刑有很多潜规则。就譬如受杖,按照杖打的位置、用力程度,就分为三种,打、着实打和用心打。

打,就是意思意思,谁也别当真,糊弄两下就完事了。

着实打,就是真打了,该怎么来怎么来。能不能扛得住,那得看个人体质。

最厉害的是用心打,只要有这个口令、手势或信号,基本上都是往死里打,专挑肾脏等要害,绝不能手软。

几个衙役目光一碰,如鹰捕食一般猛扑过来,抓住于可远就要往外拖。

于可远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等等!”

谭云鹤着急了,从主审位站了起来。

但这些衙役是左宝才安排的人,哪里肯听他的话。

“大胆,快把人放下!”

谭云鹤怒喝一声。

几个衙役这才停手,但仍不肯放人,全望着左宝才。

左宝才没应声,是季黎开口了,“怎么着,左大人依照《大明律》办事,谭大人莫非还有什么说辞?拖出去!”

衙役继续往外托人。

谭云鹤双拳攥紧,双目怒睁,急切地望向赵云安和俞咨皋。

赵云安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这恐怕不妥。”

衙役并不听赵云安的。

赵云安继续道,“左大人,您要对于可远行刑,这个我不拦着,但现在恐怕不是时候。”

“这话怎么说?”左宝才笑眯眯问。

“前日消息,胡部堂正带着戚继光将军和俞大猷将军往山东赶,预计今晚就能抵达,他在信中多次提到,要见于可远一面。您这六十杖打下去,命在不在恐怕都是两说了,我这里……不好交差啊。”赵云安也笑了。

左宝才怔住了。

季黎也怔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浙直总督胡宗宪要来山东,只是为见一面于可远?!

这是怎样的天方夜谭?

一个衙役问道:“大人,还要不要行刑?”

左宝才仍在犹豫。

俞咨皋也站了起来,“我还忘了说,王正宪王老爷子,诸位大人应该是知道的,当今的心学泰斗,王阳明的子嗣,他前些天也来了信,信中有这样一句:因依老宿发心初,半学修心半读书。王老爷子对于可远相当赏识,早就给全国各地的心学弟子去信,说他老来有继,寻了位好门生,只等成为童生,便可进入东流书院,受王老爷子亲自教导呢。”

胡宗宪的威胁,或许还能用严嵩严世蕃父子推脱,用“铁面无私”挡枪。但王正宪就不一样了,王阳明死后,他就是心学泰斗,虽然并未入朝为官,但心学对明朝的影响实在太大,十个官员里,至少有七个官员自诩心学门生。

得罪了王正宪,就意味着得罪所有心学官员,将来在官场上恐怕寸步难行。

“先,先把人放下。”

左宝才说这话时,声音都透着几分心虚和震惊,“胡部堂今晚到?”

赵云安点点头。

左宝才扑通一声坐了下来,面色有些惨白,“继续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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