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淳风泣麒麟二十二(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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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惧无畏的人,顶天立地站在你的面前,纵容着你的缺陷,引导着你的前路,他唯一可以被利用的弱点,竟然是对你的善意与关切。

此后,朱祁恒便换了方法,他前所未有的耐心起来,用表兄和师长的身份绑住了兰宣,这也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温吞的尝试,天长日久的,竟也慢慢地磨出了些情谊……

这一切,都是魏谨在近几年来逐渐品出的,若论对圣心的揣测,他远不如王忠和姜槐。

纵横苦海三十载,魏谨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只有兰宣是最特殊的,从那支雪夜红梅,到如今这救命恩怨……

那一段为麒麟督卫做副手的过往,大约就是他最接近兰宣的时候,他随着兰宣四处斩妖除魔,终于不再是水中望月,而更加亲近地认识了这个人。

可正是这样,反而叫魏谨更加惶恐了。

兰宣的温和与宽容是对着所有人的,同一支红梅,他会赠给青琐暖阁中的皇太子,也会祭奠荒草冰河边的无名冢。

十余年前,魏谨只是个内廷武侍,但在兰宣看来,他这个宦官与帝王、与太子都是一样的人,在他眼中却似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是啊,兰宣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俗世欲求,他来世间这一遭似乎就是为了这人间的遍地烟火,或许还有月夜星野、仲春青川,他把钟情留给河山,慈悲赠予世人,以至于许多时候,魏谨甚至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

这个人,难道是偶入俗世的谪仙吗?

这想法太离奇了,可兰宣又在一次次地证明着它,不论是他堪比圣人的道德准则,还是那于世不容的离奇想法。

朱昭魑魅的幻境仿佛又成了一个佐证,什么样的人才能挣脱出那种必死的局面啊!无欲则刚到了这个地步,又怎么可能是尘世中人呢?

可魏谨从没有想过,兰宣会在得知了朱昭魑魅的真相后,仍然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他如此坦然地自比着流寇乞丐、贫女娼妓,他说……“我同旁人又有什么不同”?

多么清高啊,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竟然过从未变过,仍旧是当初那副冰雪心肠。

魏谨一遍遍回想着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字字句句,心底竟横生出几分戾气来,他拦不住兰宣,索性由着他离开,又眼睁睁看着他自投罗网,甚至于……

让兰宣走上兰俭礼的老路。

谪仙能被凡人的骨血玷污吗?

魏谨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之外的经义,自然也没听过“麟可系之羁兮,岂异乎犬羊”,但他却知道民间广泛流传的《织女传》*,只道那凡夫做出无耻行径,蒙骗欺辱了仙女,从此便有了妻儿。

有那么一瞬间,魏谨脑中闪过了许多拼接的画面,一时间是兰俭礼搂住腹部疼痛难忍的惨状,一时间又换成了兰宣婉拒伎子示爱时的羞赧,这些记忆中的碎片模糊而含蓄,走马灯般闪烁,古怪诡谲又引人遐思,紧接着貔貅卫指挥使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

“你难道从没有想过,把‘那位’拉下水吗?”

魏谨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但陛下一定是时刻惦记着的,有皇令在,他这个西局之首要如何推脱呢?

他本人,终归要成为猎杀麒麟的帮凶之一。

既然“同旁人没有什么不同”,那么,落入那样的境地也是可以的吧?而不论会变成什么模样,只要兰宣永远地留在深宫之中……

魏谨想,到了那时候,他就能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了,不论为奴为婢,亦或做牛做马,哪怕从此往后只能跪在他的脚边呢,那也足够叫人感到幸福的了。

朝阳升起,照亮了金銮殿上的琉璃瓦,今日没有朝会,于是层层宫门紧闭,只有这天子朝见群臣的大殿敞开了门。

缪宣走过辽阔的广场,一阶一阶地登上白玉石阶通天道,这一路上格外反常,没有戍守着任何一个厂卫或禁军,足以见得小皇帝是早有准备。

——摆出这样的阵势,看来就是为了等他的。

小系统在他哥的精神海里激情开麦,大力抨击这小皇帝不干人事,缪宣一边给他当捧哏“对”、“怎么说”、“就是这样”地应着,一边放开精神力,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但直到缪宣登上金銮殿,也没有见到任何异动,甚至在他登入这至高的庙堂后,眼前见到的也只有空荡荡的大殿。

在大殿尽头的龙椅玉座上,端坐着一个早在这里等着他的人,果然是朱祁恒。

这位年轻的帝王今日披着礼服龙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看起来竟然比往日的小朝会还要隆重些,而在看到缪宣的那一刻,他的面庞上立即浮出欣喜的微笑——与以往一般无二,没有丝毫的勉强,真挚而陈恳。

“兰卿,你终于来了!”

缪宣定定地望着他,发现即便到了眼下这境地,他还是看不出这人是否在伪装,于是他放弃了这个尝试。

他不觉得自己有了解朱祁恒内心想法的必要。

朱祁恒倒是很自在,他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走下龙椅,阔步朝缪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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