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第 116 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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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容臣去守护臣最后的脆弱。」

陌上轻风,张子娥垂袖行礼请辞,宽袖在风中漫舞。

又是一年春了。

河面水光粼粼,散若星子,苏青舟看得出神,没有答话。未几,她微微侧首,眼角余光划过张子娥,她毕恭毕敬地低垂着头,正待她示下。

她要走了,要牵着她的小龙游历山川湖海,要留下她一人在风云不定的梁都,她觉多看她一眼嫌多,少看她一眼,又嫌少。张子娥比她会示弱,做作又矫情,总兀自揽下一身伤,再抱怨她擅长一点一点地打动人,然后又一点一点将人心揉碎,那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贼喊捉贼罢了。她告诉张子娥会把全天下的商人请到梁都,糖果、佳肴、塞外奇珍,只要龙珥想要,她都可以想方设法搬到梁都来。她没有想过这样能留住张子娥,她只是在表示,为了留下她,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苏青舟双手相握在身前,端着身为一国公主一惯的矜娇,轻轻问道:「那我呢?」

「你是我永远的坚强。」

晓风拂动她长发,她笑得娇艳,再明好的春光都比不上,但那又如何呢?她坚强,她勇敢,她撑起了坚不可摧的外壳……

但她,也想做她的脆弱啊。

但她,又做不得。

苏青舟没有接话,她洒落回身,沿着河边步道漫步,张子娥则跟在她身后,始终慢她一步。

那是一个春日的清晨,晨雾在空中渐渐散去,她们二人一前一后穿行在稀薄的雾气里,走了一段好长好长的路。四下清净,耳畔只余下潺潺流水声与野鸭扑翅的翛翛声,没有人说话,谁都不忍打破此间宁静,好像如此平淡的相处,便已静好到了极处。张子娥不禁想到了在陶府抚琴的午后,那是一种在战火与兵戈铁马中偷尝到奇异的欢愉,入口顺滑,微微回甜,说不出来哪里好,却又忍不住追忆。

「本宫的丞相,何时归啊?」

「自有归期。」

天顺二十八年春,梁国太尉张子娥火烧苍山,率军将漠北主力截杀五十里外的青羊谷,漠北退守诀洛城,于次月遣使求和。春四月,张子娥辞官归野。

同年六月,梁王病危。

榻边的年轻女子丹唇轻启,吐气徐徐吹动勺中汤药,她一身轻简服饰,无心挽发,胭脂懒抹,珠翠不加身,与过分华丽的王宫格格不入。大块金砖,满绣屏风,殿内各式金银摆件不胜枚举,宫殿的主人将浮夸与奢华刻进了骨,而他却无缘欣赏。梁王躺在珍爱不已的缂丝榻上,双眸半闭,面色羸瘦,嘴边有一阵没一阵地轻嘘着气,任女子将一勺勺汤药送入口中。

「父王为何还不立我为太女?」苏青舟把药碗搁置一侧,柔声问道。她感谢尧山上天家太子的冲动,让她为整垮他如日中天的身体,找到了合理的缘由。男人本半寐着,倏然双目圆睁,虚弱无力的食指暴起似的一抬,又旋即落下。苏青舟见状,体贴地将他的手塞回被中:「女儿已为父王拟好诏书,还请父王盖印。」

「你为何不自己盖?」

「父王您说笑了,女儿怎敢越矩?」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我是出不了这座宫殿,那你呢,你以为你能赢吗?」他眸珠发黄,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死死瞪着厚重的帘子。此处宫灯长明,烛火无间无休地高烧,他被囚困在一张伸不直腿的短榻上,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我是赢不了,但那又怎样?你可知外面那些人都盼着你死,只有你死了,他们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权势。你在我身边布下的一双双眼睛,可你看看那些人,如今到底是谁的眼睛?他们一个个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你,指望你能快点咽气,甚至想用毒药杀死你,若不是被我拦下,你还有性命在这里同我说话?即使是这样,你还是不愿意立我?」

「你休想……咳……」梁王嘴唇翕动,一口气卡在喉口出不来。苏青舟不紧不慢地用掌心为他舒气,她没有显露出一丝嫌恶,甚至唇边还带了浅淡笑意,在橘红火光下,显得温柔无比。她明白,她越乖顺,越令他作呕。而他,还不能死,因为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你不信便罢了,你当真以为你的宝贝小儿子能坐稳王位吗?你钟爱的女人风韵尚在,你还没死,她就为了儿子的前途四处奔走,你说,在你走后的第多少天,她会爬上你钦点的顾命大臣的床呢?」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盖印?你痴心妄想。」

「我只是想知道,父王为什么不愿意立我?我有哪一点,比不过弟弟?」

他偏过头去,没有回答。

苏青舟低眉一笑,心知他答不上来,亦不愿解释他心中莫名的敌意,或许,外面那些随时会攻进来的臣子会给她一个答案。她给了他很多次机会,但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从未把她视作真正的继承人,从前她无力反抗,他便逼她嫁人,逼她交出龙翎,后来她锋芒显露,他便利用她获得土地和声望,不管她如何证明自己,都得不到应有的正色。

痴心妄想?她求的,不过是一个公允罢了。竟成了他口中的痴心妄想。

但这都不是她想杀死他的理由,他至少给了她王家的身份,而不是舞女私通所生的罪女。

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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