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当年(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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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似乎是平登十五年的谷雨,处处都是墨绿色的,又或者说年年都是墨绿色的。

烟雨里的山峦、桥边的柳树、道旁的藓苔、行人手里的艾草团,被江南的烟雨晕过,化出青色的影,水漾漾的能挤出黛色的汁。

当然——这份墨绿色,也包括裙子沾上的草泥。

徐椒一壁拄着山杖一壁扶着……应是说与秘书监沈家的二娘沈宝余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从泥泞的山道走去。

宝禅寺在梁溪的深山中,老和尚愚觉每十年出关一日,传闻求得他手中的牌,能够化渡死者往生的路,祈来无上的冥福。

沈娘子为她的幼妹,而徐椒则是为她早逝的母亲。

沈宝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抱怨道:“这宝禅寺的道怎么这样陡,车不能行,马不能达,也不给带婢女仆人。”

徐椒从她腰间扒拉出水囊,掀起幂篱的网纱灌入口中,甘洌一点点抚平胸腔中的烦躁,才道:“佛法讲众生平等,一应俱观。不假他物,唯靠双腿,不假他人,不用婢仆,便是此意。说是求一个诚心。”

“好好好,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沈宝余气喘吁吁地站起身,她二人养在世家,锦衣玉食惯了,比起脚程,自然比不得旁人,竟比他人晚了大半日。

到了宝禅寺时,已是夕阳沉沉,天边浓灿霞云,青灰与橘色交织出绚烂的景。

悠长的梵音穿过迷离的烟香雾霭,荡散在萧然的空谷中。

山门缓缓关闭,徐椒见状,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死死依靠在门上,继而回头对着身后还在手脚并用爬着石阶的沈宝余道:“快点,快点啊。”

关门的小沙弥显然被徐椒的样子吓住,他磕巴道:“小娘子,这……这要闭寺了。”

徐椒平了平气息,她指了指天空微芒的一线道:“愚觉师傅不是要太阳落山才回去继续闭关吗?这还有一丝半缕的,如何就结束了?”

“女施主不必如此。”

小沙弥阿弥陀佛了一声,继续推着它的山门。

沈二娘这时候终于上了来,见徐椒如此,自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心领神会地站在门的正中,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小沙弥叹了叹气:“女施主,确实时辰已到,还请回去吧,下回再来。”

沈宝余瞪了眼道:“下回就是十年后了,这个年岁世道的,我们还活不活着未尝可知。”

小沙弥闭着眼只道:“阿弥陀佛。”

徐椒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几把碎银塞到他手中,细声道:“好师傅,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香火钱您别嫌弃。若是不够,明儿您随我去拿,多少都使得。只求让我们与愚觉大师跟前磕个头求个佛牌。”

小沙弥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把钱塞回徐椒怀中,正色道:“鄙寺规矩,从不已权势富贵取之。”

徐椒听了这话,她垂下头,带了些哀求道:“小师傅,您就行行好吧,我们从金陵一路走来,实在是…我就想给我娘求一块儿,我母亲去得早,我也没有尽孝的机会……”

说着说着,徐椒捞起裙摆跪了下来,朝着小沙弥一个叩了三个响头:“求您成全。”

“女施主,使不得,使不得。僧规戒律如此,您就是求我也没法子呀。”

小沙弥皱着眉头,慌忙要扶起徐椒。

“让她们进来吧。”

忽然,山门里头传出一声淡淡嗓音,徐椒听来只觉如山中篁林上的冷泉水,凉淙淙的。

“殿……郎君……”小沙弥有些犹豫地看着门后缓缓步出的男人。

“愚觉师傅还在伽蓝殿,让她们进来,我去和他说吧。”

徐椒扶了扶方才磕头而歪掉的幂笠,隔着云雾纱望向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淡雅的天青色素袍,身形拔卓,神姿高彻,目间疏朗,如松山俊林,秀木于野。夕阳给他镀了层淡金的边,冷峻的气质中又增了几分神圣。

如言昆仑雪,高缈不可攀。

徐椒恍恍惚惚和沈宝余一起走进了山寺,又恍恍惚惚地见到了愚觉师傅。

愚觉道:“浮屠塔在山寺外,夕阳一落,山路崎岖坎坷。”

徐椒道:“我不怕。”

愚觉目光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只见他眉目似乎有些犹豫,过了半晌方才点点头。

愚觉阖上眸,念了三声阿弥陀佛,才从碧蓝的琉璃莲花座下取来两块系了红绦的檀木佛牌递给徐椒与沈二娘。

徐椒这才知道,得了佛牌还要挂到宝禅寺翟岭的浮屠塔上去。

说远也不远,说近……山里的近与平地上的近又是极不一同的,高低横竖,上下叠丘,纵然是两三里路,也要行一个时辰。

徐椒一深一浅地走着山道,又一深一浅地望向身边的男人。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了嘴。

晚间夜行,春来万物复苏,有鸟雀清脆的啁啾,也有猿兽低徘的吟哮,一切一切暗藏在玄海无边的茂林里。

徐椒瑟缩着抱紧了臂,下意思贴近抱剑引路的男人,幽幽得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松柏香。

石墙垒出的浮屠塔立在岭上,月光泠泠照下,塔上围着的红绦如火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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