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汀城有浪子(1 / 1)
拿中原比,汀州太过偏。拿大州比,汀州太过小。不过只要有爱你或你爱的人在这里,偏有偏的静好,小有小的(贴心)韵致。
千嶂深围四面城。小城仿若一樽轻巧的金瓯安放在丛丛青山间,如小家碧玉般娇俏可人。城中也有山,不高,却妩媚,名叫北山。城外有条江,不大,却灵秀,名叫汀江。江水清澈,江水慈爱,哺育滋润着一代又一代的汀州人,使这里的男人壮实而俊秀,女人水嫩而聪慧。
时当七月,骄阳如火,阵阵的闷热让人汗出如浆,让人粘腻难受,让人坐立不安,让人无处可逃。除非跳入清澈的汀江中,沐浴着清凉的汀江水方能感受到生活的惬意与舒适。男人可以跳入汀江尽情嬉戏,苦得是女人们,再热也无法光着身子感受江水的清凉爽快。
男人中也有一种不怕热的人,那就是江边如意坊里赌红眼的赌徒们。虽是一抹一把汗,却是把把不离手,毫不理会近在咫尺江水的清凉风情。
少年寻兰也混在人群中看了三个多时辰的赌局,却是撑死眼珠痒死手,只有干着急的份。他从半片街洪瘸子手中半诓半抢来的几个钱早输光了。这天实在太热了,他身上早已被汗水浸透,浑身烦燥难耐,寻兰低声骂道:什么鬼天气,这是要热死人不偿命啊!他实在熬不住了,反正输赢都是别人的苦乐。心中虽略有些不舍和不甘,却还是抵不住江水的清凉和江里传来的阵阵嬉水笑闹声的诱惑,终于走出了如意坊,脱得只余一条短裤,从高高的江岸上跳入一竹篙探不到底的龙潭,激起大片的水花。
汀江边长大的男孩子都会水,寻兰的水性无疑是好的,在水中像游鱼般自在快活。一条白线般足足潜了二十多米远,方才鲤鱼打挺般跃出水面,猛地尖叫连天道:“爽!太爽了!比睡女人还爽!”
立时引得江边浣衣洗物的女人们和江岸上行走的路人为之侧目。
可这时偏有人倒豆腐水。
“寻兰,你个孤佬,穷鬼,吹什么吹,你睡过女人吗?睡过母猪母狗那不差不多。”
同在江里戏水的一个认识寻兰的中年男子立马出言讥笑。因为寻兰刚才跳水时水花溅到了他眼睛,还吓得差点抽筋,他很是不爽。
龙潭里到处是戏水的人,下游还挨挨挤挤停着数十条乌蓬船。这男子对寻兰的嘲笑,顿时引得半江轰然大笑。
寻兰大恼,出言反击道:“勾鼻刘,你想惹我啊,今晚我就把你妹睡了!就象睡母猪母狗一样睡了!”
“你试试,我不把你白斩,刘字倒着写!”那男子针锋相对,透着狠劲。“白斩河田鸡”是汀州的一道特有名菜,很是有名。
“那你让你妹今晚好好洗干净,等我临幸于她。要是我不敢,我寻兰不做人了,钻进猪肚做一条麒麟脱胎里的狗!”寻兰光棍一条,从来不怕事。这“麒麟脱胎”也是汀州一道名菜,俗名猪肚包狗子。至于“临幸”这个文皱皱的词,是不识字的寻兰从说书女先生秦姑娘那学来的。
本是很小的事,因为斗气,话赶着话,突然变出刀光剑影。眼看冲突难免,口仗可能升级为肉搏,周围的人提着心要看热闹。
那中年男子有家有室之人,碰到这有名浪荡子,晓得这家伙急了真敢什么事都做出来。他的确有妹初长成,花朵般俊,水葱般嫩,画眉般脆,帮着他在杨枊巷卖豆腐,惹得满城少年都爱吃他家豆腐。他宠妹如女,若不是自家女人嘴笨,上不得台面,他怎能让唯一的老妹抛头露面。想到这儿,自然有些怯他,便软了口风:“汀州城就那么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算我嘴大没把门,我请你去店头街喝一杯,算赔不是。”
“你的酒酸,小爷没空。本来吗,你不先招惹我,我犯得着惹你吗?”寻兰虽有些孬,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一江浪花立时变得风平波静。
寻兰又在水中嬉戏游玩好一会儿,太阳慢慢偏西,也不那么毒辣,江面送来些凉风,玩游得实在有些累,其实是肚饥了。寻兰便起身上岸,来到水东街找了家熟识的小吃店,赊了一碗炆豆腐,一碗米饭,一盘豆腐干,半斤米酒,混个半饱三分醉。
寻兰在汀州城是靠百家饭养大的孤儿,除了一个出了五服的叔公外,别无亲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酉时过了,天却还很亮,夏夜漫长。至于家,他只在寻家宗祠偏屋有间矮小的瓦屋,又黑又热。寻兰不在街市上混个夜深人静是不爱回去的。一般来说,哪儿热闹往哪儿凑。当然也有他最爱去的热闹处,就是每日必到的跳石茶楼。那里有说书的,有他迷恋的说书女先生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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