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1 / 2）

咸安公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腾里可汗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

一会儿轻抚着她瘦削的脸庞，一会儿背过脸暗自垂泪。

二十年的夫妻，二十年的恩情。

二十年前，大唐不计前嫌，派遣咸安公主和亲。

从长安到漠北，几千里的路程。

她带去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诗书礼仪。

以及对腾里可汗的深情，对天下苍生的怜悯。

没有咸安的牺牲，就没有腾里的现在。

没有咸安的付出，就没有北凉的今天。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凉国上下，最不愿辜负的就是咸安。

为了仇恨和土地，他们可以心狠手辣地杀掉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族人。

但咸安到来后，凉国止戈了十多年，休养生息了十多年。

百姓过上了十多年的好日子。

对于腾里可汗而言，他心中一直有个准则。

一定要好好守护咸安，直到最后。

“长…安，长安。”

咸安在床上动了动，不住地叫道。

腾里可汗连忙令在帐篷外等候的顾长安，到咸安公主的床前觐见。

“公主，您醒了？”顾长安来到咸安公主的床前，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咸安公主睁开虚弱的双眼，看到顾长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微微张口，声音微弱却坚定地说道：

“大唐有负安西军，李唐社稷对不起你们！”

顾长安闻言，心如刀绞。

看来，于阗和疏勒沦陷的消息，她还是知道了。

这位公主以和平之名和亲，以一己之力，延缓了安西军的寿命。

但到了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却也生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公主，您不要说了，您已经做得够多了！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回长安看看。”顾长安哽咽道。

咸安轻轻摇了摇头，歇了一口气。

“不了，我就留在这里…这里也是大唐的土地，这里也有大唐的百姓。”

“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就把安西将士们的骨灰带回去吧。”

顾长安看着咸安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思乡情切，久郁成疾。

也知道她为何坚持，因为他感同身受。

“公主，要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咸安摆摆手，闭上眼说道：

“你还是先和白雪回龟兹吧，郭昕将军需要你们，安西百姓需要你们。”

顾长安答应了一声，见咸安不再说话，就悄悄出去了。

腾里可汗握着咸安的手，轻轻地问道：

“你怎么让他回安西了？我们凉国也需要他们啊！”

咸安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她看着腾里说道：

“夫君，这些年来，我的性子不好，为人严厉，做了让不少让你生气的事。”

“许多国家大事，你都听我的。长安和白雪就让他们回去吧，安西比凉国更需要他们。”

腾里点点头，劝道：

“好了，我听你的，就让他们回去吧。你也好好歇歇，别说了。”

到了下午，咸宁时而昏迷，时而身体抽搐。

腾里见状，将凉国所有的御医都招来了。

大家跪了一地，均表示无能为力。

“别为难他们了，我真的不行了，我自己知道。”

咸宁迷迷糊糊地立起身子，说出这话，累得喘不匀气。

腾里连忙撤去一个枕头，让咸宁躺下，头枕在实处。

咸宁歇息了一会儿，又惦记着百姓。

“民庶喜否？”

腾里急忙回道：

“百姓安居乐业，无不感悦。”

咸宁叹了一口气，感伤地说：

“百姓虽喜，可吾命危笃。”

接着，咸宁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腾里连忙凑过去，见咸宁又昏迷了。

他知道不妙，于是不断地轻声呼唤。

“爱妃！爱妃！”

咸宁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嘴巴张了张。

喉咙里发出不连贯的声音，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只是伸出手，指着帐篷上方。

腾里会意，站到桌子上。

抽出马刀，一刀将帐篷割开了一道口子。

阳光洒了进来，落在了咸宁的脸上。

她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微笑着呢喃：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而后，头往枕边一滑，溘然长逝。

腾里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