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前世·十六(2 / 3)
来了,喷溅出来的鲜血也不会吓到旁人。
“这段时间的过家家该结束了。”我看着他,目光不偏离左右,慢慢念出那个名字:
“无惨。”
十岁那年,我得知我有了一个未婚夫,他的名字叫做鬼舞辻无惨。
我特地偷偷翻墙去看他,心里想着,怎么会有人叫无惨呢?
这名字听起来可真惨。
过家家这个形容似乎刺激到了他的哪条神经,苍白的面容爬上青筋,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
“……闭嘴。”他的声音压着冰冷而磅礴的愤怒,拼命藏起我看不懂的情绪,“现在是我在问你。”
“如果我不闭嘴,你要怎么做?撕下我的脑袋吗?”我歪了歪头,侧着脑袋看他。
他是什么时候剪掉了卷曲的长发呢,大概是明治维新前后吧。
“我死过很多次了,无惨。”我弯了弯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然想放声大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怕死。”
在我出生的那个年代,我真正出生的那个年代,人的性命是无比卑贱的东西,比草还不如。
疫病、饥荒、寒冷,任何一样都足以轻易夺走人的生命。
“你恨我。”他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
“……因为当年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一千年了,你还在恨我。”他似乎冷静下来,或者说,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冷静,“为什么?”
他露出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在说服我,又好像在说服他自己,无惨忍着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活着,这不就足够了吗?”
那一刹那,某种滚烫的东西忽然从我的血液里涌了上来。
我猛地推开他。
大脑空白,耳边嗡
嗡作响,我扬起手——但有什么东西从桌上滚落下来,啪的一声,摔到地面上碎裂四溅。
珠花细碎的簪子,光芒温润的珠宝,那些物件像破碎的回忆从收纳盒里掉落出来,噼里啪啦滚到我脚边。
小小的竹叶蜻蜓,和我很多年前亲手编制的并不一样。
「……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我定在原地,手僵在半空。
……总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多寂寞啊。
——总是被他人排挤在外,多孤独啊。
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话——
……会难过的。
真的,会很难过的。
我慢慢放下手,抬起眼帘,看向面前的人。
“……如果我真的恨你的话。”
我听见自己说。
“这一千年来,我也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都是你的错,将我害成了如今这副受诅咒的模样。
如果没有遇见就好了。
如果没有喜欢上就好了。
……如果能够憎恨的话,我会多么轻松啊。
这份憎恨,说不定能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我只要专心想着复仇就好了,想着将加诸于我身上的伤痛尽数奉还。
我会选择成为猎鬼人,生生世世和鬼这种存在不死不休。
除了猎鬼,我漫长的生命里不会留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爱不需要,温情也不需要。
而那样的……那样的人生,会多么空洞寒冷啊。
我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年轻的手,一点也看不出承载在我身上的时间的痕迹。
我记得被鬼吞吃的夜晚,记得将街道吞没的大火,也记得那晚在林间穿行的惨白月光,我握着血迹斑斑的刀柄,一刀贯穿了变成鬼的同伴的脑袋。
“那个时候,你有认出是我吗?”
我最初会跟着猎鬼的剑士,并不是为了学习将恶鬼杀尽的剑术。
「我想知道鬼这种生物究竟是什么。」
我想知道我第一世的未婚夫究竟变成了什么。
鬼这种空虚又可悲的生物啊,可否有拯救的方法?可否有将鬼变回人类的办法?
“第二次将我杀死的时候,你后来有认出我是谁吗?”我朝他笑了笑。
“……”
我的未婚夫没有回答我。
“……这样啊,原来你认出来了。”
不是因为变成了
鬼所以才会杀人,而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会变成鬼。
多么简单的道理。我的未婚夫很早很早,早在他再也不能触碰阳光之前,就已经病了。
我救不了他。
一如四百年前,天守阁失火的那晚,我杀不了他,所以也救不了他。
“鬼舞辻无惨,”我告诉他,“我也不恨你了。”
我也不恨你了。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倏然裂开。
“不许说。”他掐住我的下颌,死死扼住,“不许说下去。”
我的前未婚夫是脾气非常不好的人,而且愈是害怕,看起来就愈是愤怒。
他将我掐得很疼,我觉得我下颌的骨头都要碎掉了。
他在看着谁呢?
他在看着我,但又不在看着我。
“你为什么要改变?”鬼舞辻无惨问我,但他不允许我回答,他不允许任何人回答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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