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现世·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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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乘坐东京的市营电车,是在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号更改为大正的前一年。

穿着洋服的男女老少难掩好奇地左右张望。我抱着行李,坐在靠窗的座位。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载满一车人的铁皮箱子沿着轨道滑行,穿过电线杆林立的市中心。

「快看——」「是电车——」

街边有孩子跟着电车奔跑。

那一年,市营电车开始正式运行。

旧江户和东京的街道拼接在一起,气派的红砖建筑围着雕花的铁栅栏,旁边挨着三百年不变的木制町屋。画面奇异而又和谐,一如电车上将行灯袴和系带皮靴搭配在一起的女学生。

那些欢快的身影让我想起了荻子,但上一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窗外。

作为东京当时最高的建筑物,别名为浅草十二层的凌云阁极好辨认。

最高建筑落成后,前来观光的市民带动了浅草周边地区的发展,到了晚上,渐次亮起灯光的街道十分繁华热闹。

我来浅草并非为了游玩,行李箱中有着我拜托产屋敷家主为我写的一封介绍信。

这一世,我出生于东京都外围多摩郡的一处农家,家里包括我一共有五个孩子。

我原本以为这又会是普通的一世,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再次踏足已经成为东京的城市,偶尔路过街边的橱窗时,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妙。

……太像了。

隔着漫长的时光,曾经无比熟悉的面貌已经变得有些陌生。

但我当然认识自己的长相,也记得自己一千年前的模样。

虽然并非完全相同,橱窗里映出来的身影,和过去的我分明有八分相像。

年幼的时候还能糊弄过去的事实,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鲜明,已经到了我不得不去面对的地步。

我许久没有联系和鬼杀队相关的任何人,产屋敷耀哉——现任的产屋敷家主,回复我的速度极快,快到我怀疑他一直都在等着我的来信。

对于产屋敷一族的存在,我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态度。

知道这世上被诅咒的并非自己一人,这一千年来有人为同样的宿命所纠缠,仅仅是知道对方还

存在就宛如一种奇妙的慰藉,仿佛自己并非完全孤身一人。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战友情吧。

因此,见到产屋敷耀哉那张和无惨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时,我非常淡定。

我活得太久了,就算身体年轻,内心经历过的年岁也无法抹除。

如果将少女的内心比作幼鹿,我心中的那头鹿早就退休了,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草丛中晒太阳,时不时翻个身,伸伸蹄子踢踢腿什么的,早就蹦跶不起来了。

「您可以留下来。」

产屋敷耀哉微笑着对我说,「没有哪里会比鬼杀队的大本营更安全。」

我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

「年纪大了,懒得躲了。」

就算鬼舞辻无惨本人当时啪地一下落到我面前,我也能面不改色地喝完手中那杯高级玉露。

那么高级的玉露,我还是第一次喝。

产屋敷耀哉没有再提这件事,他只是给了我一封介绍信,告诉我如果愿意的话,产屋敷一族在东京有不少店铺。

三个月后,我带着那封介绍信,在浅草的一家咖啡馆前停下了脚步。

我在那家咖啡馆成为了一名应侍生,一待就是五年。

在这期间,年号由明治改为大正,日新月异的东京每一天都在不断涌入从西方而来的新事物,咖啡馆也正是这新兴潮流的一部分。

经常拜访咖啡厅的有附近的大学生,各种商界人士,还有一些小有名气的文人作家。

我的工作很简单,煮咖啡这种比较复杂的工序并不会交给应侍生去做,我主要负责记录点餐和端茶递水,在冬天或夏天的时候为进门的客人递上温度适宜的毛巾。

稀薄的日光透过窗帘漏进来,看外面的天色,今天下午似乎可能会下雨。

来到咖啡馆时,木地板光洁的大厅有些空荡,留声机唱着异国悠远的歌谣,清丽的女声像丝绸一样在氤氲着苦涩香气的空气中飘荡。

我在和服外面套上围裙,和我同为应侍生的女性有些不好意思地凑过来,问我可不可以今晚替她代班。

她的脸颊染着微微的红晕,轻轻闪躲的眼神含着期待,幸福的味道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连外面阴雨连绵的天气都似乎不再晦暗。

我说,

好。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似乎都一个样。她笑嘻嘻地跟我道了声谢,末了还不忘八卦一句:

“阿朝没有心上人吗?”

我慢慢系好围裙。

“没有。”

“诶——”她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为什么?”

自由恋爱还是一个新概念。在浅草工作的女性大多来自外地,没有家族的各种束缚,也没有早早订好的婚约,在恋爱方面要自由得多。

大概是附近红灯区的影响,浅草的女性名声都不太好,社会也不太看得起在咖啡馆工作的侍女。

但是我喜欢这份工作,也喜欢滴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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