踯躅冷泉馆之殇（2 / 3）

都维持着自己的尊严，而这种痛苦他早已习惯。

天明的时候喝药，喝完药就好了。

孩子如是想，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自己嘴角的鲜血，宛如死去一般僵直地躺在那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疼痛已经把他折磨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因为困倦，孩子不停地而闭上眼睛，但是身体中不断破碎着传来的疼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又迫使他不停地睁开眼睛。

阿雾很快就醒了——她总是难以安眠，时时刻刻担忧着紫藤姬的身体。

姬君似乎没有事情，睡姿很乖巧地平躺在那里；她看了一眼，微微安心，站起来去剪灯花；但是很快她眼尖地注意到紫藤姬嘴唇边的血迹。

“姬君？”

阿雾慌了手脚，连忙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简直要魂飞魄散——紫藤姬的眼睛已经有些涣散了，听见她的呼唤声，眼睛反应缓慢地转了一下，看向她的方向，但是宛如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呆滞地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姬君？姬君？请回答我一声……”

阿雾连忙将紫藤姬扶起来，用手在他背上缓缓拍着；紫藤姬也的确回答了她。

他张开嘴唇，“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血。

与其说是血，还不如说是血块……那些颜色比寻常的血要浓重得多的血块里面包裹着他咽喉的碎肉。

似乎吐出这一口血之后，紫藤姬舒服了一些，他试图说话——而破碎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就和被石子和树枝划过一样，沙哑难听，却又似乎在颤抖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好黑……”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阿雾想要紧紧地抱着他，但是却又知道太过于紧的拥抱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于是只能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不要怕，姬君……不要害怕……”

但是紫藤姬却又大声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吐出的是很稀薄的血，立刻洒落到了他和阿雾的衣服上，把绣在他色调沉闷的衣服上的白鹤全身都染成了凄切而绝望的红色。

那是即使被温柔的橙黄色灯火映照着也没有任何暖意的红。明明是暖色调，但是此时此刻映进人的眼睛，能够一直冰到心里去。

“请医师，快去请医师！”

阿雾抱着紫藤姬，语气急促地吩咐着门外看守着的武士；但是很快她又多加了一句：“你们留下来一个，防备着毒妇派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把其他的侍女和武士们都叫起来，馆内戒严！”

门外的人低声应了是。

阿雾命令已经布置了下去，心里才稍微安定一点，她觉得自己的袖子似乎被扯了扯，便低下头去；却是紫藤姬在扯她的袖子。

“苦。”

他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神色，有些呆滞，又有些空灵：“苦……”

阿雾想放下紫藤姬去小橱里拿出一点糖给他压着舌头，然而紫藤姬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他的手冰冷，就像是结了冰。

然而不知道想着什么，紫藤姬笑了。

他笑了。

果然，和那个人说的一样，只要牵住袖子，就会留下来。

留下来陪我啊……阿雾也好，其他的什么东西也好。

“故事还没有听完。”

他没头没尾地说；但是他已经说了好多话，又吐了血，已经溃烂的喉咙顿时愈发地疼痛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阿雾无能为力地抱着他。

姬君终于又笑了……但是姬君却又病重了。

“阿雾把那个人留下来了，姬君想听多少故事都能听……要好起来，要好起来哦。”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啪嗒啪嗒地滴在紫藤姬的衣服上，把上面的血无声无息地晕开。

“阿雾，不哭。”

紫藤姬还在笑，他似乎想要伸手去擦干阿雾的眼泪，但是纤瘦惨白的手臂刚微微抬起就又落下了，无力地垂在身侧。蜷缩在阿雾的怀里，他是那么小的一个。

“嗯，阿雾不哭，阿雾才不哭呢，阿雾要和姬君一起过往后更多更多的日子。”

阿雾胡乱地擦干净眼里的泪水：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明明已经好转了，却又这个样子……这个少女的心就像是一寸寸被人撕开了一样痛……

为什么会这样啊……

可她还要挤出一个微笑，这样她的姬君才会放下心。

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次，阿雾在紫藤姬病发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上天的不公，以及人面对生老病死时，那种根本无力抵抗的绝望！

她笑着；但是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的她却忽然意识到手掌上有些滑腻。

低下头，阿雾发现紫藤姬的脸色已经不知不觉间蜡黄，黄豆般大小的冷汗不断地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浸润他纤细蜷曲的黑色长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的眼睛已经无力地闭上了；

他似乎动了动嘴唇；

他的嘴唇灰白。

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他又胡乱说了一些话，声音细若蚊呢。

阿雾听得不太清楚，似乎是说他想要骑马；又似乎是说他日出后，想要阿雾抱着他晒一晒太阳。

他又睁开眼睛了；他好看的眼睛逐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