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笼中的鹦鹉(1 / 4)
毒药藏在领口,刀片粘在鞋底。
入夜后,待嫁的小太太端坐镜前,披上一方绣着鸳鸯的纯白缎帕,遮去容颜。
“秦狗为人谨慎,诡计多端,你不可急于下手。”
刘婆婆说话时,两片嘴皮岿然不动,缝隙里呼出的气宛若泥沼一般浑浊。
她说,姓秦的惯会装模作样、假仁假义,既讲劳什子的规矩,又要自成一派。故此人家西装革履,他一身青衫;人家排着队上西洋教堂办新式婚礼,他却要搁在自家厅堂办。
西洋婚纱白如冬雪,意喻纯洁;
前朝流传下来的嫁衣艳红如火,讲究一个喜庆。
常人不过择一。
偏他秦狗用心不良,东一个白旗袍,西一袭白盖头。前有越过礼制,不合八字,不论黄辰吉日之罪,后又下令不许下人敲锣打鼓、过分声张,分明有意将一桩喜事当做见不得光的丧事办,其心险恶可诛。
“婆婆,秦先生回啦,问小太太如何——”
“少爷们到啦——”
“婆婆,时候到啦,前头传话让小太太快些来——”
小婷前堂后院两头跑,传话传得不亦说乎。
刘婆婆目光阴冷,俯下身来,再次狠掐小太太的肩头。
苍老的指甲深陷入白嫩的肉,她声音嘶哑:“世间男儿无不好美色,无不喜新厌旧,你爹如此,秦狗如此,他儿亦如此。独老婆子侍奉小姐一辈子,生生世世都将念着小姐与小姐姐——”
“明白吗?”
一语双关。
一来叫人在洞房花烛的当头下手,即可杀人诛心。
二来告诫她切莫妄想以色侍人,否则失宠之日,便是报应之时。
小太太轻轻颔首,一副乖顺的模样。
呵。不愧是被秦狗养了八年的小宠,好一把任人拿捏软骨头!
刘婆婆轻蔑地一瞥唇,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一手扶起她:“走吧。”
传统婚礼该有的花轿、礼数统统没有。
秦宅前身为王爷府,从湖心苑到前堂足足一刻钟的步程,就算迎亲。
接下来进前堂。
前堂拆了又建过,倒很宽敞,也摩登,地板上铺着光洁的大理石,放眼望去处处是脚。
“让让,新娘来啦!”
一声嘹亮的通传,令周遭人群会意避让,也引来无数道打量的目光。
秦家养着一个从不出门的小姐。
这是人人通晓的事,亦是人人都闹不明白的事。
秦衍之好端端地为何要养手下败将的女儿呢?他们背地里说,该不会上代秦门间藏着其他恩怨情仇,灭门还不足以消恨,竟要将结拜兄弟仅存的女儿都捏在掌心?也有人传,秦先生或许有些特殊喜好,才玩这么一出金屋藏娇。
这些话,无论当面或是背面,其实都躲不过秦衍之的耳朵。
托大些说,他曾是这座城的天,这座城的地。那阵子,哪怕你躲在炕上骂一句秦衍之狗贼,第二日立即会有秦门的人上门,顶着你的脑袋‘请’你爬上炕去将昨夜的话再说一遍,说得清楚些,好叫秦先生听明白,他狗贼在何处。
唯独姜家小姐这事他向来不置可否,提都不提的。
难道秦衍之当真老了?
放权给几个养子之后变得软弱可欺了?
此种消息不胫而走,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尚未笑过瘾,愁的还没来得及抹眼泪,新的消息接二连三:秦衍之亲自出面给娇小姐安排相亲,刚瞧上一个年轻有为的银行之子,俩年轻人在舞池里跳得好好的,小秦衍之抡着枪进来,眼眨都不眨就废掉人家一条右腿。
再到如今的秦衍之要娶娇小姐做太太,事态发展可谓千回百转,精妙绝伦,胜过民间话本几百倍。任谁不想问一句:这姜小姐到底长成什么模样,竟能将家规森严的秦家搅和成这样?
今日难得见一遭,佳人蒙着脸,光看身段称不上妖艳,独一身雪肤有些味道。后闻这位小姐精娇细养,轻轻一碰便发红,动辄发青发紫,又怕疼得厉害……
有人意味深长地笑。
有人不明所以,去问秦家少爷:“你们家这位小姐什么来头?”
二少爷笑吟吟地回:“谁清楚呢?真不知以后我该喊小妹,还是喊太太?娘,妈咪?”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父亲从没说过要收她作养女,一旦成了婚,照规矩该喊什么喊什么。”
大少爷为人严谨些,戴一副金丝眼镜。
二少爷又道:“看你这话说的,好像今晚结不成似的。”
他靠近了些,低语:“难不成比起一个能吹枕边风的娇太太,你宁愿要一个不碍事的弟妹?”
大少爷面不改色,黑漆漆的眼珠里盛着碎冰:“比起这个,不如想想被‘他’听到这番话,你猜今晚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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