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三）（1 / 2）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转眼到了冬季，沈辞柯的身体越来越差，喝的药越来越多，多到他不想喝了。

下雪了，柔软的雪花落在手上，却好像刀子在割着她的血肉。温书慈有预感，那滴雨会在今天出现，但她还是回家了，她舍不得他，只想这场雪能下的久一些。

“书慈，今日能不能不喝药了。外面下雪了，我们一起去赏雪吧。”他的脸色看起来突然好了很多，好像回到了大病前。

温书慈眨了眨眼，看见沈辞柯健康的样子，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她抱了抱沈辞柯，消瘦的身体抱着有些难受，她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沈辞柯也被她抱的愣了一下，他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怎么了，我今日感觉好多了，不必担心我。”

他穿了初见她时的蓝衫，她为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

二人撑伞同行，不同的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知道，这段历练只是她作为神漫长的生命中的一小段，可是她还是想一直记住他。那时还不是司雨的年幼的她，甚至还想过去找转世的他。

二人停留在石桥上，看着雪落下，没了绿意盎然的杨柳，眼前只有雪白的一片。

“书慈，我总觉得，你不属于这里。”

“怎么会呢，我在这里生长，当然是这里的人。”她搪塞过去。

“那年与你在亭中避雨，我很开心。”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等到你的回答，可我等到了。可我常觉得亏欠你，不能带你看海，不能与你过下一个春天……”

温书慈不知道该怎么说，安慰吗，说他们一定有下一个春天，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她说不出口，这些看似温暖的谎话比雪还冷，每一个字都好像利刃一点点的割她的心。

“若有下一世，你想当什么？”她问。

“河中鱼，夏日雨，或秋季的一束阳光，或冬季的雪。”如果成为这些，就能被她看见吧。

“不要，你继续当人。”她说。

他看着雪，面对她难得的撒娇，笑得开心。

“为何？”

“因为我还想见你。”她说。

“好，我等你，不管多久。”他拉着她走下桥。

刚踏下的台阶一步，沈辞柯手中的伞掉落，温书慈感到冰凉的雪落在脸上，他倒在了这场雪中。他的力气好像都拿来咳嗽了，直到他吐出一大口血，才肯罢休。

沈辞柯闻到喉咙传来的血腥味，因为剧烈的咳嗽，他的眼睛充血，视线模糊，他感觉自己在温书慈温暖的怀抱里，听见她的哭泣声，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叫自己不要闭眼。

他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想看看温书慈，可是眼前一片猩红，什么都没有。他想开口，告诉她不要哭，可是说不出话。他常常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连到最后，一句不要哭都说不出来。

无力感将沈辞柯包围，他闭上了眼睛。最后，他听见她说：“沈辞柯，等我，别忘了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里回答了：“好。”

“沈辞柯，等我，别忘了我，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看海。”温书慈抽泣着抱着没有生气的沈辞柯，明明今天还好好的，明明今天好多了的，怎么会，怎么会。

她的泪珠掉落，与落雪结合，漂浮在空中。这是父亲叫她收集的雨滴，是她的任务。沈辞柯教会了她爱，弥补了她作为神的缺陷，她现在是一名合格的司雨神了。

“原来，这才是我的任务。”

看着怀中的沈辞柯，她想带他回家，可是扶起他的瞬间，她的手变得透明，她碰不到他了。

“不要，不要这么快，我还没有带他回家。”温书慈用力挥着手，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一点点变得透明。

“不要……”她的泪滴在他的眼上，很快消失。

她目睹自己离开他，就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回到醉仙河旁。她走向河中央，但是河面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快了，不如一场梦，那时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完全不想什么司雨神，只想要去黄泉寻找沈辞柯的踪影。

“书慈，你现在已经是位合格的神了。”前雨神霄来到她身边。

“父亲，我……黄泉掌人生死，我能否再去看看他，至少知道他现在在哪？”

“神是不能与人有任何羁绊的，黄泉之事不得过问，过问凡人之神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受天罚。”

“我就去看看他，也不行吗？为什么要我受这样的历练，为什么！”她明白父亲的话，心死了一半，但是还想要挣扎。

“书慈，你该明白你的职责，掌管人间的雨落，而不是在与人类的羁绊上纠缠。”

神是无情的，他们借助人类弥补自己的缺陷，却离开他们，生生世世不再见。

她何尝不知道知道自己的责任，作为神，她不应该对人间有欲望，她与沈辞柯，只是她历练的一部分罢了。

温书慈，早该和沈辞柯一起死去。

她无力倒在地上，泪水已为他流尽，只感到阵阵晕眩，无法支撑，她没忘自己的初衷，只是这场梦实在是太短，短到她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