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八(4 / 4)
是熟悉的木板吱呀声。
祁肇知道,这是船已经到了海上。就在他病重昏睡的这段时日,整支船队离开了渤泥,继续往大海的西面行进。
六日,他居然昏睡了这么久,很多人认为他不会撑过去,有那么一瞬,他也觉得干脆就这样一睡不醒。“是渤泥的国师,他给大人你用了药,说是睡醒人就会好起来。”胡大人站在几步外,腰身微躬,说着事情缘由。祁肇起来,坐在床边,身体仍有很多不适,麻木着,似乎像是换了一具躯体。“其余人好了吗?”他问,抬头看去敞开的窗户,外面是广袤的大海,“离开渤泥多久了?”胡大人弯腰拱手作礼:“大人,热病已经控制住,离开渤泥已经,已经三日。”三日,在海上已经航行很久,铁定是无法回航的。
祁肇眸色—沉: “谁下的令?”
“是下官,”胡大人双膝一弯跪去地上,然面上并没有一丝后悔, “船队已经耽搁太久,必须起航了。此去西洋是官家的命令,扬我大渝国威,这样的大事是会名垂青史的,大人应该明白。”这些祁肇当然明白,他只是想带上惜玉。可是老天好像在故意捉弄他,让他找到了她,却又不打算还给他。
“她呢?”他小声问。
胡大人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便叹了一声: “就在我们起航的前一日,她嫁去了纪家。渤泥国师与纪家有来往,做了证婚人,所以整个渤泥国都知道了这件事。”
祁肇麻木的双手摸起,桃花眸没有一丝光彩: “她真的嫁了?”
“大人,你还需快些养好身体,很多事情要靠你来筹谋啊。”胡大人心里发急,生怕祁肇被那女子所惑,下令返航。
良久,床边响起一声叹息,祁肇忽的笑了声: “渤泥国师为何肯给药?先前他可什么都不说,装得没事儿人一眼。”既然有制热病的方子,怎会轻易拿出来?
胡大人犹豫一瞬,才开口道: “这个……方子其实是纪家的。”“是吗?”祁肇仰头大笑,可脸上没有半点开心,“我还真是小看这个姓纪的了。”
胡大人跪在那儿,一脸正色:“大人,纪家的热病方子救了咱们整个船队,您再怎么样也不能恩将仇报,去抢……”
去抢人家的妻子。那样的话,不止祁肇,就是整个船队都会被世人唾骂,那些被方子救了的人,也不会听从于祁肇的忘恩负义。而官家那边定然大怒,饶不了他们。祁肇仰着脸,眼角发涩,心中无限的哀伤。他知道,自己再也要不回惜玉了。
一张单薄的热病方子,纪景彻底赢到了惜玉。
“往前走是什么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祁肇开口,从船上慢慢站起,走去衣架那儿,看着自己的朱红色官服。
“是一处海峡,两边各有不同的国家。”胡大人精神一震,从地上站起来,“要说北岸的明显繁华,有不少大渝的商人落户于此。”祁肇点头,淡淡嗯了声: “当地盛产什么?民风如何,喜欢大渝的何种货物?”
他边说边套上了官服,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是心里,很疼!
胡大人一—作答,其中有补充了许多: “大人放心,此去西洋到回朝复命,下官觉得也就半载。”
半载,有时候预想的和实际的总是有不少出入。
一趟西洋行,许多东西被重新定义,亦有新的国家被记录下,随行的几个学者更是收获颇丰,洋洋洒洒写着自己的游历。
船队所带的货物与所经之处的国度进行买卖,收获了大量的黄金白银。
当祁肇带领船队满载金银从西洋回来,再次停靠渤泥的时候,已是八九个月以后。
他被渤泥国王盛情邀请入王都,也就是这次王都之行,他再次见到了惜玉。
还是一个雨天,他站在一间房屋的二层,街对面是一间若大的院子,乍看是渤泥的宅院样式,细看又有大渝的影子,尤其是权州那边宅屋的风格。
祁肇心里明白,他是故意等在这边的,对面就是纪家在王都的宅院。
等了许久,日头已经西垂,才见一个女子从大门出来。
她好似很怕热,手里一把扇子摇了两下,没一会儿,后面走上来的男人亲密的揽上女人的腰,仔细扶着她下台阶。
祁肇瞳孔骤然一缩,盯上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呼吸一滞。
而那夫妻俩已经走到他所站之处的下方,两人脸上俱是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女子脸上的笑那样明媚;男人表现得极为体贴,手掌还偷偷覆上妻子的小腹,似在感受两人那未出世的孩子。
就是惜玉与纪景。
祁肇站了许久,直到天黑下来,一片昏暗。
不是假成亲,惜玉真真切切的成了别人的妻子。
据史书记载,大渝官家第一次派船队下西洋,就取得了非凡的成果。尤其是主事官员祁肇,身为皇亲做事严谨,航海中克服了热病危机,保障船队安然回朝复命。
史书上为他添了精彩一笔,不过野史中说,这位为航海做出贡献的祁大人,一生未娶,孤独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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