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猪脬(一)(1 / 2)
过几日下朝之后,扶苏便与昆弟一道从城中过来。秦王东巡在即,扶苏能从百忙之中腾出半日时光亲自前来问候,楚意已是感激不尽。他兄弟二人来时,正赶上云婵端了新药进来。
她正和扶苏说话说得兴起,喝药时也未纠结,用完之后才道其滋味苦涩。昆弟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不由笑道,“楚意果然还是最尊敬王兄,从前喝药她总是嫌苦怕烫,三推四推不肯喝,如今在王兄面前,倒是干脆。”
自楚意卧病以来,昆弟便日日跑来看顾,她虽非铁石心肠,但也不是心意轻易就能转圜的三岁小孩儿,心结如鲠在喉,总是有些放不下。
与他说话,口吻也不似同王簌云婵亲近,“是楚意娇气,叫二位见笑了。”
昆弟那里听不出她的疏离,便寻了借口先避了出去。扶苏明达于心,待他走后忍不住问起楚意,“昆弟究竟做错了甚么,惹得你生分至今?”
“锦上添花固然好,可学生向来还是更看重雪中送炭的情谊。有的人口口声声说着衰荣与共,却总是在学生最需要的时候不见人影。”楚意说。
“我听昆弟说,你和他相识得早,在宫中便有相互扶慰之情,称不上知己,也绝非陌路之人。楚意,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如此在意他未曾对你雪中送炭,是因为对他看重,对他有太多依赖?”扶苏温声说道,“昆弟素性敦厚又无甚野心抱负,陶美人困病多年,却一直是他内外操持,遍访名医良方。他不是幺弟,有父皇的疼惜溺爱,也不是荣禄,有显赫的外家,他更不屑于求娶大家女儿,谋求依仗。且他侍母至孝,所以很多事都是自己劳心劳力,总会有不能兼顾的时候,若要他事事周全,实在是难为他了。”
“老师所言,楚意都明
白。只是一次便罢,次数多了总叫人灰心呐。”楚意神情惶惶,似笑非笑地僵僵扯了扯嘴角,“到了最后才发觉,每次险象环生,在身边的,原来从不是想要的那一个。”
“此话何解?”扶苏茫然瞧着她怪异的眼神。
楚意摇了摇头,“没甚么。老师所言在理,确是学生曾经痴心妄想,以为此生总能依赖上某个人,不必孑然一身的辛苦。”
扶苏顿首道,“是了,你若独当一面,便不会在意谁雪中送炭,谁烈火烹油。因为那时的你,必然已百毒不侵,无畏伤心。”
“学生明白了。”楚意若有所思,“只是人这一生七情六欲,贪嗔痴怨的,当真会有这样的时候么?那老师呢,哪怕那么做的人是小君,您也不在意了么?”
扶苏被她问得一愣,唇边的笑忽而僵住,答非所问,“楚意啊,我只但愿你,有朝一日,可坦然独立,无惧风雨。”
这时子檐从门外探了头进来,被楚意瞧见,便招呼了他进来。他在扶苏身旁坐下,贴心地摸了摸楚意垂在被褥外的双手道,“姊姊的手还是好凉,要好好盖被子才是呀。”
扶苏许久没见到亲子,眼色放得慈柔,捏了捏他红润的小脸,“待会儿子檐去厨房问师傅们替姊姊要一个猪脬,洗干净装上热水,再用貂皮裹好,软绳封口,拿来给姊姊捂手取暖好不好?”
子檐用力点了点头,“子檐记住啦。”
楚意细看才觉他父子从眼角眉梢道举手投足都是形神相似,仿佛是有人日日用父亲作比,儿子有样学样,一大一小坐在那里,形若同一个人的青年与幼年在彼此对话。楚意正想着会是谁在用扶苏给子檐立榜样,王簌与婢子便捧了个貂皮口袋走了进来。
她着一身姜色棉裙,腰揽两绕半新皮绳,
胸口围着圈纯白羊羔绒领子,不抹脂妆,发间只两簪木钗挽发,虽不至寒酸,即便是家常打扮也比同等身份的命妇要素俭太多。进门时眼神与正好回眸的扶苏对上,旋即便要笑着转身出去,“原来公子还在,是我来得不凑巧了。”
楚意连忙喊住她,“何来不凑巧之说,小君和老师同来,出双入对,又有子檐承欢膝下,才像是一家子该有的样子啊。”
子檐在侧可怜巴巴地帮腔,“是啊,娘亲和父亲已经许久没有一起陪着子檐了。”
连扶苏也轻语,“细君过来罢。”
闻言,王簌也便大大方方地来到扶苏身边坐下,一面从侍女手中将那只貂皮口袋塞进楚意手中,一面解释,“这里面用洗干净的猪脬装了热水,我还命人用兰芷沉香熏过,闻起来应该是没有腥味的,你抱着也舒适些。”
楚意双手焐在热口袋上,咯咯地笑起来,“老师与小君果然是夫妻同心,竟然想到一块去了,这样也不必辛苦小子檐往厨房跑一趟了。”
“以猪脬盛热水取暖还是细君从前教我的,细君不记得了么?”扶苏说话时,望着王簌的目光温和欲碎,带着小心翼翼的缅怀。
“年少时不知轻重,确实是给公子惹了不少笑话呢。”王簌从始至终却只垂着眼看向楚意的被角,未曾回望。
扶苏道,“细君的处事从来都是最稳妥大方的,不然父皇与母亲便不会那样早就为我择中细君做妻房之选。”
“如何成为一位端庄持重的正妻,主持家道,相夫教子是妾自幼便为嫁与公子所学,承蒙公子大度不嫌,亦是妾的三生有幸。”王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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