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忍冬(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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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意记得去年生辰,昆弟曾带她去的那个山谷里,虽是积雪深厚,但还是有少许枯枝外露。幼时那段逃亡时光里,常常藏身山中,粮草不足,要靠着野菜山鸡勉强度日,她跟着阿姊倒是将些常见的花草认全了。她便是曾在那里的山壁上,见到过忍冬藤。

光明台刻不容缓,可知道山谷去路的,唯有她和昆弟二人。次日一早醒来,她就趁着王簌来看自己时,问起了昆弟。

王簌不知其缘故,只道她劫后余生,小好后第一件事竟是要找昆弟,仿佛生了些误会。笑着安慰她,“昆弟他……仿佛是又在奔忙些甚么,有些日子没见着他的人了。不过你不必挂心,养好了身子,来日方长,还怕见不着么?”

“这样啊,那便罢了,当我……没提过。”虽是无意之间,也该习以为常,却还是一层层失望叠积在楚意心头,窒闷不已。可眼下若是寻不着昆弟,那便是一等一的麻烦。她却转念毫不犹豫地做下了个决定,偏头又对王簌道,“小君,我突然有些饿了。小君上次做的鲈鱼羹色香味鲜,眼下倒是有些念想,只是不知这时候,还能不能寻到鲈鱼。”

王簌旋即莞尔一笑,起身道,“这有何难,我这就叫他们去城里买了鲈鱼回来,要是买不到我便让他们凿开冰河,为你钓上来。”

说罢,她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又叫了忙着煎药的云婵进来伺候。楚意看了眼云婵手里的药盅,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药闻着便要苦死人了,子檐那儿我同他藏了好些甘蜜丸子,你去同我跟他讨两颗,我喝完药嗑一嗑缓缓。”

云婵未曾多想,只道,“这药你不许动,等我回来盯着你才许喝。”说罢,即刻放下药盅子檐屋里讨甘蜜丸。

屋室

里顿时只留下楚意和一众无言的摆件相对,供着炭盆的屋子里温暖如春。楚意来不及多想,撑着尚未恢复的身子穿鞋下榻,趁王簌和云婵都还未发觉,拿了架子上的厚袄轻手轻脚地就从自己的闺阁里溜了出去。

平日王簌与子檐不常出门,出门也是谨遵扶苏心意以牛车代步,故而马厩中就一匹老马可供她眼下之用。别院那五六个人此时八成都在前院忙活,无人顾着后首,便由着她轻而易举就得了手,从后门策马而走。

已是端月末,过不了几日就要立春,关内虽有地气回暖之相,但抚过耳畔的朔风依旧猎猎阴寒,似刀裁剑割,没跑出几里,楚意的两颊便被吹得通红。却是一刻都不敢停歇,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跑到了那座山谷前。

还未进山便有寒气扑面而来,楚意紧了紧领口,山中岁月迟,越往里走,积雪越厚。马蹄未裹雪具,只陪着楚意走到半道就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她只能下马徒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兀自淌进去。

她不记得自己转过多少山壁,碰过多少暗石,跌在雪地里,又有多少次差点爬不起来。携冰带雪的枯枝堪比利刃,划破她的袍角棉袄,甚至在她刚刚复原的脸庞上落下两道不轻不重的血印子。她却恍然不知,一双手翻刨开一层又一层压实了的雪堆,直到每个关节都冻得紫红,再舒展不得。

当她破开山壁角落上坚硬如石的冰雪,有血从她指节擦破皮的伤处渗出,顺延而下,染就一行红泪。许是上天垂怜,终于让她找到了那几株为数不多的忍冬藤。

“有救了,有救了……”楚意捧着藤枝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嘴角虽是高高上扬,喉咙里却翻腾着苦涩的呜咽,不知

是因欢喜还是悲戚。她徒手挖开了藤根旁的积雪与土壤,长期浸在冷雪里的手已经僵得毫无知觉,像是两把枯枝在麻木地扫拨。

数不清的斑蝥爬在忍冬藤根,因见了天光寒风而惊慌得四处逃窜。楚意连忙取出随身带不来的小罐子,也来不及去恶心,沉着性子便直接用手去抓取,又怕虫儿畏寒,撑不到她赶回别院就会在半道上冻死,又挑了些许虫卵一并装进罐子里,封上罐口贴身捂在怀中,像是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贪婪收藏。

一回首,才惊觉自己不经意竟是摸到了山谷深处,半截身子都埋进深重厚雪里。山中风雪骤然而至,呼啸着从她头顶掠过。她明显地感知到自己的体力已大不如来时,抱着那一罐子能救胡亥性命的斑蝥,一时间,倒是真的甚么都顾不上了。紧紧揣着怀里的东西顶了满山风雪,便重新艰难地往回走。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双腿也越发绵软无力。楚意只觉得全身都在漏风,冷得她牙齿不住打颤。她使出**的力气才堪堪爬上马背,连缰绳都有些握不住,前路在视野里忽明忽暗,像是被口中呼出的热气模糊住了。

她自知不成,将腰带解了,将自己与马鞍绑在一起,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在马儿耳边勉力叮咛,“马兄弟啊马兄弟,这么冷的天还拉你出来奔忙这一遭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还请你不要跟我计较。我是不大成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回家的路,一定要将我怀里的东西送回去啊,不然他就,就活不成了……“

幸有老马识途,老老实实驮着她小跑着往别院的方向走。王簌和云婵回到屋中寻不见她焦急不已,众人皆停下手中所忙,上上下下地寻找,就差去宅子后靠的渭水捞人了。

她跌在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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