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阴(四)(1 / 2)
在王簌面前讨不到好,赵荇用过了午饭便推脱有事先昆弟一步走了,留下昆弟多陪了王簌子檐一会儿。雪曾有几个时辰停歇,他便带着子檐到屋外去滚雪球,堆雪人,楚意和王簌就在檐下煮茶闲话。
“小君与赵荇女公子竟是熟识么?”楚意用茶钳翻了翻瓮中浮于沸水面上的茶叶,信手拈来一个话头。
王簌记得赵荇曾经对楚意的恶举,轻轻摇摇头,“我父兄还有祖父三代为将,素来不屑于文官来往,何况是赵高那种表里不一的小人,连陛下用着他的时候都要小心斟酌,我自然更是不敢去招惹他的掌上明珠了。今日亦是她不请自来,之前我还当真没与她见过。”
楚意思忖了一会儿,眼中转过几抹疑忌,“既不相识,长辈在朝也不相交,她如此冒然来访,莫非是她的婚事有了眉目?”
王簌不明意味地瞧了她一眼,“郑夫人寿诞那日我虽未曾出席,但后来也听人说起过,赵女公子当众被胡亥小公子拒婚之事。别的不提,单论胡亥公子出了名的古怪性子,怕不是轻易能转圜的。你若挂心,我便着人留意打探。”
楚意闻言,手上滞了滞,立即扬眸道,“我不挂心。”许是又觉自己激厉了些,怕惊了王簌,忙攒了个笑脸又说,“与其挂心那金丝笼,四方天儿,我还不如挂着自己,挂着小君和子檐。说起来,咱们到雍城的那些日子留子檐一人在别院,眼下帝都不太平,当真无事么?”
王簌望了眼正与昆弟玩得高兴的子檐,温慈绕眉梢,“我会将子檐送去武城侯,也就是我兄长府上,兄长虽在边地军中,但府上有嫂嫂主事,保重军机要法,府上戒备森严,若还有人打鬼主意,也得先考量考量这上将军府的门有多严,墙有多高。”
虽是如玉清润的语调口吻,却自有她的凌厉。壶中茶香
溢溢,热气熏着楚意眼睫,她忍不住偏了偏头,正对上昆弟远远投过来的眼神。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恰巧也被王簌撞上,却未看破,只扬声邀请,“雪地里太冷了,你们俩玩够了便倒檐下来用盏新煮好的热茶暖暖身罢。”
昆弟应邀领了子檐过来,一块接了王簌身边丫鬟递去的热茶,云婵又从厨房拿了新做的小食趁热而用,趁着新雪还未再落,天色也不算晚,昆弟便先告辞而去。楚意本欲代王簌相送一程,临开口前又想起前事凉薄,心里难免介怀,便讪讪打住。
再过几日眼见到了立冬,撒盐大雪,咸阳城外,雾凇沆砀,天云山水,上下一白。
今日,该是胡亥十七岁的生辰。
楚意本架了白帛,欲将雪景入画,半个时辰过了,却是连个草图的影子也不见。帛上空空,一如她心上空空。王簌久不见她从屋中出来,便趁着子檐读书的功夫,主动来寻她。一来便瞧见她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发呆,笔上的水墨都已干涸。
随即噗嗤一笑,从她手中轻轻夺了笔去,坐到对面,“想甚么想得这么入神?”
楚意托腮沉吟,“我在想昔年的左羊之交。赴楚途中风雪拦路,弹尽粮绝,左伯桃将最后的衣食尽数赠给羊角哀,自己却成了雨雪里一具默默无闻的饿殍,如此舍己为友之人,当年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境以必死之心送别友人的呢?”
王簌搁下她的笔,思量了一会儿才回答,“也许是一种期盼。左伯桃自认才华不如羊角哀,即使入楚也不定会得楚王任用,与其两个人一同殒命于此,不如成全比自己更有期望获得赏识的友人,将济世安民的期盼寄托于他,由他一人来完成两个人的志向。”
“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么?”楚意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在生存与利益面前,人们不都
是会选择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或者干脆分道扬镳么?”
王簌默然不答,不久又寻了别的话转移注意,“你总是这样粗粗一根发辫了事,今日得空,让我教教你如何挽发罢。年纪不小了,没几天嫁了人还不会自己收拾头发,惹婆家人笑话。”
楚意话还没听完便先红了脸,“小君,你这都说到哪去了。何况我都这个年纪了,论谁都要嫌是老姑娘,嫁娶姻缘再说再说。”
“甚么老不老的,等你遇上命中注定的,就算满头芦花,面皱齿黄,也有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王簌笑着替她选了一支颜色艳亮的红玛瑙雕花簪子,极衬她水**皙的肤色。
惹得她小脸一红,“啊呀,这都哪跟哪啊,小君快别说了。”
王簌没想到她平常大咧咧,原来也还像个黄花闺女不禁逗,便掩了笑不再捉弄她。将她拉到镜前坐下,替她拆了发尾缠发的长绳,拿起妆台上的玉梳沾了刨**为她分理青丝。
透过模糊的铜镜看着她娴静的眉目,楚意忍不住想起幼时阿姊也曾这样帮自己篦头发,不禁心驰神往,“小君,您有的时候和我阿姊真的好像,你们都是好温柔、好温柔的人呀。”
王簌莞尔而笑,“父亲独爱母亲一人,但母亲身子不好,生下我之后就再无所出。其实,我从小就很想要个妹妹。”
“那我是不是又白捡了一个阿姊呀?”楚意笑弯了眼睛,一得意就要转头回去,却忘了她在帮自己梳头,不留神又扯到了头皮,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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