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识破（1 / 2）

正说着，车已经行到宫城东侧白虎门，听一声掐着嗓子的尖锐声音拔高了声调道：“烦请定安侯侧夫人和萧五娘子下车。”

修玉掀开帘子看了看，却见一个刷着正红色漆的小门，门前守着两个着啸虎纹铁甲的侍卫，马车下一个四十来岁，身穿绛紫圆领窄袖袍衫，头戴墨色幞头的内官，正伸手要扶她下车。

“吴力士，是你啊。”萧绮起身，径直把手放在吴力士的手上，回头道：“侧嫂嫂，这是宝乐公主身边的吴力士。”

常修玉微微低头，算是至礼。

吴力士也弯腰回礼。

等进了宫门，吴力士拿着手里的拂尘解释道：“定安侯侧夫人以前极少进宫，恐不甚知晓宫规。马匹入不得宫门，需得在侧门换成轿子才能进入。”

李璇玑努力翻阅原主的记忆，原主七岁前住在江宁府外祖家，七岁后虽回了京，却因身子孱弱甚少出门，更莫说入宫。等到嫁入徐国公府也只随婆母去过几次宫宴，只需安安静静坐在席下用膳便好，着实是不太熟悉宫规。

可是她现在是李璇玑，大唐平阳昭公主李璇玑。

李璇玑生于隋宫，曾受二姨祖母独孤皇后教导，十七岁入太极宫，封平阳公主。

宫中规矩可以说是深深得刻在李璇玑的骨子里，连褪骨削皮也去不掉。

修玉未言他，由着吴力士扶她上轿。

又在轿子上颠了半日，修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宝了公主到底为何命她进宫，索性不想了。

不多时，吴内官那尖尖的嗓子又响起来，实在催她们下车了。

宝乐公主生母宋美人卑贱，不过是个宣政殿端茶的宫婢，那日圣人与徐妃闹了嫌隙，恰逢这日宝乐公主生母侍茶，圣人怒极，一气之下宠幸了宋美人。宋美人当晚便受封采女，不到三月诊出有孕，又封才人。宋美人先后又生下安乐、宝乐两位公主，这才又封得美人。宋美人貌不甚美，身世寒微，却长得极有福气，浓眉大耳，颂德大师口亲说她是大福之人，圣人欢喜，时常去看她，在宫中算是颇有恩宠。宝乐公主承了宋美人有福之相，亦得圣人喜爱，被赐居于沉香殿中，沉香殿曾是太祖礼佛之所，先帝修筑佛庙后，这才将沉香殿空了出来，本朝崇佛，由此可见宝乐公主殊荣，当真极盛。

常修玉见了沉香殿，也不禁感叹。

主殿由上好的檀香木制成，镶嵌之物也由赤金换成了汉白玉，可是毕竟是在宫中，雕梁画柱不可避免，亭台楼阁亦是富丽堂皇的砖红色。

整栋建筑古朴中透着奢靡，却又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修玉暗道：这倒很符合宝乐公主尊贵中带着朴素的气质。

等到了内殿，檀香味阵阵，宝乐公主正端坐在九凤飞天屏风后，身着硫华黄金丝五蟒宫装，配妃红帛披，已等候多是。

待修玉与萧绮行完礼，宝乐公主开口道：“绮儿，你离宫一月有余，六姊姊即将远嫁和亲，甚是思念你，你去清漪宫看看她罢。”

“那我侧嫂嫂.......”

“不必担忧，我不过跟定安侯侧夫人说几句话罢了。”

萧绮惶惶不安地看了修玉一眼，挨不住吴力士地催促，还是转头离去。

宝乐公主抬手撤下所有殿内侍候之人，并对身旁的大宫女道：“周规，你在门口守着，不准旁人进来。”

又抬头对修玉道：“你上前来。”

修玉起身低头，走过屏风，未看宝乐公主一眼。

宝乐公主吹开盏中青翠的茶色，轻飘飘一句话，却足以让常修玉心如冰窖。

这句话便是：“你可是唐人？”

常修玉即刻浑身冷汗，手心的温度快要化开，她及时敛下神色，面怀不乱地问道：“妾不知公主何意。”

“呵。”只听宝乐公主冷笑一声，“我既已点破，你何必再装。”

修玉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眼前这位公主绝非善茬，她说穿了自己地身份，必然是有什么依据，修玉若是迟迟不说，激怒了她，恐再无生机，虽说暴露自己身份绝非明智之举，但眼前不得不为。

“是，孤是唐人。”李璇玑紧紧攥着衣角。

“好啊，好啊，我等了十几年，终是等到了一个故人。”宝乐公主将茶撒于地上，仰天大恸。

“公主亦是唐人？”

“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

李璇玑这时才抬头凝视她，挥了挥衣袍，挺直肩道：“孤乃大唐平阳公主，尔为何人哉！”

宝乐公主瞳孔里满是震惊：“平阳......平阳昭!你是太宗三姊？”

“正是孤也。”李璇玑面色未动，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道，“孤问你，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唐人。”宝乐公主极快恢复了威严。

李璇玑轻笑一声:“我确实不必知道你是何人，我只知，今日你不会杀我。”

“哦？”

“宫门应两侍，今日宫门前却是四侍卫，已是蹊跷。你支开萧绮，让她去侧殿歇息便是，何必逼她去清漪宫。若我不是唐人，那杯茶便会入我腹中。”李璇玑指了指被宝乐公主倒在地上的青翠茶汤，“而这茶，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