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公子的解说(1 / 3)
汴梁的街道上, 马车辘辘远去。
三匹乌云踏雪拉的马车。
每一匹乌云踏雪,都生得一样的高,一样的美, 一样的匀称矫健、肌理流畅。浑身上下油光黑亮,找不到一丝杂色, 唯马蹄洁白如雪。
三匹马儿脚步轻盈、步伐稳当地走在这汴梁的青石板路上。
“哒、哒、哒。”
它们不像在拉马车,反而像同伙伴自由快乐地散步, 踏出一曲活泼欢快的歌谣。
马车过处, 街边的人纷纷避开去。
乌云踏雪又名“踏雪乌骓马”, 乃关外名驹,传说中是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
乌骓随项羽征战数年,所向无敌, 更曾日行千里。后来项羽四面楚歌, 项羽无颜再回去面见江东父老,便命小卒牵乌骓上小舟渡江离开。奈何乌骓久久留恋,频频回顾, 不肯上舟,引得项羽泣涕不能言语。乌骓被众位将士抬上小舟后,反望岸边项羽, 最终长嘶一声,猛然跃入江中, 消失不见。
这样的乌骓,这样的乌云踏雪,见到一匹已是难得, 此刻却同时见到三匹。
马车的主人还把这三匹乌云踏雪套上绳索, 叫此等绝世名驹拉马车!
这叫多少爱马的江湖人看了, 要捶胸顿足, 大呼一声“暴殄天物”!
但也只这一手笔,就足够叫看见的人明白,那朴素低调的红漆车厢里,坐的是怎么一位财势权势无一不缺的天大人物!
何况还有一位高手为他驾马车。
一位戴着张半脸寒铁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的高手。
一位气质卓绝的俊美佳公子,一位武功难摸深浅的马车夫!
红漆车厢内,衣公子叹道:“二月的汴梁,到底还是冷啊。”
他这般说着,从边上拎过一张羊毛毯子盖在腿上,手里又揣起一只汤婆子。
盛年还是这么容易受风寒。
顾惜朝想。
一到换季的时节,稍有一点冷,就恨不得缩在被窝里,全身裹得一丝风都不透。
泡热茶,加茶饼。
热气氤氲上升。
车厢里备着侍女新换上的水果点心,荷叶糕、糯米糕、红豆糕、龙须酥、桂圆、核桃、橘子、梨、青枣……还有小炉子里一直热着的莲子银耳羹。
几块点心下肚,衣公子终于想起来,脚边还跪着一个顾惜朝。
他剥橘子,寡淡叹道:“顾大人离了我,也没见你在这小北宋混得多如意。”
顾惜朝等啊等,等盛年把他晾够了,终于等来盛年的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就如十几把刀片在他五脏六腑乱搅,搅得他内部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顾惜朝哑声道:“你不高兴吗,盛年?我背叛了你,离开了你,却落到这个下场,你该高兴才对。”
说到末尾,他竟低低笑了起来。
“称呼我‘衣公子’,”上边的声音不悦道,“不过离了我两年,混成这副德行就算了,连我手下干活的基本素养也丢掉了?这里只有衣公子。还是你光明正大地喊我盛年,生怕这汴梁密密麻麻的耳朵听不见?”
顾惜朝压低头颅道:“是,衣公子。”
“还有,你问我高不高兴?”衣公子嗤笑一声,“我重用了整整三年的人,到了别人那里,却跟个垃圾一样叫人乱扔,你说我高不高兴?这是在说我当年看重的就是个垃圾呢,还是说这天底下,你真是个离了我就成不了事的垃圾?嗯,顾惜朝顾大人?”
‘垃圾。’
这般嘲讽。
顾惜朝又叫他重重一击。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能忘。’
‘是谁顾惜兰花草?’
是盛年。
是他的唯一伯乐。
是重用他、又被他下毒背叛之人。
这世上,唯一不觉得顾惜朝是个垃圾的人。
顾惜朝抱着一线希望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什么都可以做。”
衣公子显然叫他说得愣了一愣:“我能要你做什么?”
他哑然失笑:“顾大人,你记清楚自己的处境。你被傅宗书用一粒珍珠卖给了我,稍后你的卖身契就会送到我府上。
“顾惜朝顾大人,你现在一无所有,没有妻子、没有归处、没有身份,甚至你自己这个人都不是你的——你是一个生杀大权都握在我手中的奴隶。
“这样一个你,顾惜朝,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利用你的地方?”
‘你没有用。’
有什么话比这更能给顾惜朝致命一击?
“……为什么?”
顾惜朝浑浑噩噩,又回到了那一天,八师巴手中的信纸摇摇摆摆,覆到他的眼上。
他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衣公子道:“什么为什么?”
顾惜朝仍伏首对着地面道:“为什么放我走?为什么写信给八师巴,让他放我走?”
衣公子剥橘子的手顿住。
沉默了数息。
“是啊,为什么?你提醒了我。”衣公子缓而凉地,慢慢地道,“我为什么,要用一个背叛过我的人?”
没有解释。
反而岔开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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