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饭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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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码头三闸指福兴闸、惠济闸和通济闸, 惠济闸又为其中最险要一处关隘,其飞流直下情状,比起赫赫有名的钱塘江潮亦不遑多让。

郁宛记得小时学那篇《观潮》, 当时就对钱塘江心驰神往,后来读沈兆沄那首惠济闸, 更为之震撼:声殷巨雷光喷雪, 一径划然苍崖裂。

何等瑰丽奇幻的景象。

兴之所至, 不由得曼声念来。

乾隆不禁暗暗纳闷, 他也算博览群书,这两句倒是从未听过,难道是宛儿自己所作?可宛儿虽识字, 于韵律上却平平,莫非真是“文章本天成, 妙手偶得之”?

虽是受他熏陶, 不过刚提笔就能做得这样好,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了。乾隆如此想着。

他又哪晓得沈兆沄是嘉庆年间进士,此时当然名不见经传。

这一路行来郁宛也有点累了, 但看堤坝边上人来人往, 又不敢轻易撒手, 生怕眼错不见阿木尔就淹没在人堆里。

乾隆道:“还是交给朕吧, 朕比你高, 看着也方便些。”

阿木尔早已醒得双眸炯炯,也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了注意。乾隆便趁势将她托起, 好让她坐到自个儿肩膀上, 虽然也会被身后埋怨挡了道, 可被乾隆淡淡地回过去一瞥后, 那人便知趣地住嘴——不得不说, 天子的气场还是很吓人的。

其实还没到涨潮的时辰,天边只薄薄地漫起一层水雾,如同云蒸霞蔚一般,随着潮水涨起,白雾也越来越重,及至形成一道水墙,轰轰然如万马奔腾,郁宛下意识地后退,胸口突突狂跳。

其实潮水根本溅不到身上,可总觉得近在眼前似的。

乾隆温声道:“若害怕,就躲在我身后。”

郁宛道:“我才不怕。”

不过当第二道潮水袭来的时候,她还是放弃嘴硬,把皇帝宽阔的肩背当成防护墙,其实余波的威势已经小得多了,不过听着江面上风号浪吼,再看着暴涨丈余来高的江水,仍难免让人心有余悸。

堤坝上也有和他们一样观潮的人,十分健谈,“二位是从外地来的?听声音像是北边腔调。”

乾隆笑道:“早听说惠济闸名噪一方,因此过来看看。”

那人道:“你是没见过海宁的江潮,比这个还汹涌剧烈。”

乾隆笑道:“你们倒是大饱眼福。”

那人嗐道:“好什么好,那些个文人骚客看着尽兴,受苦的还是咱这些小老百姓。”

本来钱塘江入海口有南大门、中小门和北大门三个门口,若海潮往北,则海宁一带首当其冲,往南则绍兴坐当其陷,唯有走中门才能免于灾祸。可从前年开始海潮越发往北,海宁一带潮信告急,他家就是海宁人,因着良田淹了几十亩,不得不拖家带口到淮阴来,可若海宁大堤被冲毁,到时候可就有家都不能回了,更何况穿衣吃饭都成问题。

郁宛插嘴:“不能早些修建防御工事么?”

那人嗤道:“您说得轻巧,银钱从何处来?”

他家当初说好补偿耕地的银子都还没发放呢。

乾隆咦道:“莫非不曾上达天听?”

他约略记得年年都有赈灾银子拨下,南边的洪涝正如北边的旱灾,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旧例,每逢那几个月国库里都会匀出一份银子,特为赈济灾情所用。

那人叹道:“银子虽多,究竟谁才能见着?上头大人们层层盘剥,到得咱们手里,恐怕只有指头缝里漏下的一点,不倒扣都算不错了。”

指望上头怕是早该饿死。还有年年水灾引起的疫病,说是施粥施药,能分得的只有一点稀薄汤水,得了病的更是只好等死,他最小的一个女儿正是在去年水灾中过世的,也没钱安葬,只能一卷麻席包裹,草草掩埋了了事。

乾隆默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虽然耳熟能详,可当真正亲眼所见的时候,难免还是感到悲凉。

从堤坝上下来,乾隆罕见地没说几句话。

郁宛道:“您觉得很不可思议罢?但这种事臣妾也见了不少。”

乾隆失笑:“你又没跟那些人打交道,何必充什么内行。”

郁宛道:“怎么没有,您以为这种事宫里很少么?您到市面上去看看,外头的鸡蛋一两文就能买到,可到宫里一辗转往往就得四五钱,足足翻了几十上百倍,这多出的银子到哪儿去了?还不是那些买办跟管事太监手里。”

乾隆收敛嬉容,“听你的意思,你仿佛吃过买办苦头?”

郁宛道:“幸而臣妾是个得宠的,那些不得宠的常在答应,想吃碗蛋羹涂个胭脂都得看买办脸色,她们又能找谁诉苦去?”

她自己因为圣眷隆重的缘故,倒是没人敢轻易拿捏她,小钮祜禄氏却尝过这方面的苦头,否则也不会当初慎官女子送盒胭脂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差点着了人家的道。

“自然,宫里的嫔妃再怎么委屈,也能领份俸禄度日,外头的灾民可就只能老实等死了,谁叫他们生来低人一等,可不得认命么?”郁宛叹息。

乾隆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见解,倒是刮目相看,可随之而来却是更深的沉默——是否他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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