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狠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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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拉着纱帘,窗扉紧闭,只从缝隙旮旯处能窥见一两缕稀薄的天光。

侍女发觉皇帝身影,忙要行礼,乾隆挥挥手命其退下,自个儿且接过案上那碗乌沉沉的汤药。

纯贵妃闻见药气艰难起身,乾隆及时将一个软枕垫到她身后,好让她靠得更省力些。纯贵妃原以为是往日服侍她的宫婢,及至看清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眼泪簌簌而落,哽咽道:“皇上。”

乾隆将装着药汤的白瓷碗递过去,“喝吧,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纯贵妃顺从地抿了口,心里觉得皇帝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她是不是能趁机给六哥儿讨个情?

乾隆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生硬地将汤碗放在桌上,“朕来看你,只因为你是陪伴朕多年的贵妃,你莫要不识抬举。”

温情脉脉的面纱一旦褪去,剩下便只有冰冷残酷的真相。纯贵妃凄厉道:“皇上,永瑢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么舍得?”

乾隆冷冷道:“永璇永瑆何尝不是朕亲生,朕难道舍得他们?”

纯贵妃无言以对,她素来看不惯淑嘉皇贵妃妖妖调调的做派,她的孩子怎么能跟永瑢相比?

当然这话不能对皇帝说,纯贵妃只哭诉道:“永瑢好歹在您膝下待了十六年,臣妾陪您的岁月更是数不数胜,我们母子之心可鉴日月,皇上,您怎能这样作践一个深爱您的女子?”

“深爱?”乾隆如同听见一个了不得的笑话,“你所谓的深爱,便是叫人操纵那头黑熊来谋害朕的性命?幸而朕福运深厚,否则,怕真得遂了你这毒妇的愿心。”

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到可怕,纯贵妃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李玉前几日所说,果然是为那封家书?

可她分明是冤枉的,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谋害龙体呀!

她脸上的抗拒昭然若揭,乾隆轻笑道:“大约你想说你本意并非如此,可那又有何不同?”

就算是为了护驾邀功,在他看来也是将皇命悬在刀刃上——他憎恶这样的手段,更痛惜在纯贵妃眼里,连他这个枕边人都是可供利用的筹码。

纯贵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哑然无声。

难道她要告诉皇帝那日全是四阿哥一人的主意?不,她不能。

永瑢已被出继,永璋也形同废人,不管她出不出卖四阿哥,在皇帝看来她已然身陷其中——那封家书便是明证。即便牵出四阿哥,她也是逃不了干系的共犯。

还不如将这件事全部认下,壮士断腕来保全四阿哥,如此,若四阿哥真有出头之日,至少还能庇佑她的永璋永瑢。

纯贵妃咬破舌尖,靠着那点刺痛来保持神志灵醒,她苦涩一笑,“皇上既已有了决断,臣妾多说也是无益,您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罢。”

乾隆大约以为她还会垂死挣扎,哪知她连辩解都懒得辩解,一时间反倒默然。

纯贵妃吃力地翻了个身,仰头望着淡青纱帐,“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与旁人皆不相干,皇上也莫要疑心三阿哥六阿哥。永璋的胆子早就被您吓细了,您是知道的,至于永瑢,他并不聪明,臣妾也无力教得太好,将来不管您想立哪位皇子为储,他们都不会威胁储君地位,您且安心便是。”

乾隆沉声,“你既然知晓,怎么还敢做出此事?”

“是啊,怎么敢呢?”纯贵妃扯了扯嘴角,似笑别人,又似笑自己,“大约只是一点不甘心罢。”

不甘心永远屈居人下,已经是贵妃了,旁人还将她当奴才呼来喝去,连她的孩子都活得战战兢兢,凭什么她就不能自己做一回主?

现在想来,的确是有点懊悔,那件事若真是她做的倒好了——比起叫人护驾,她宁愿那身明黄衣衫倒在血泊里,何等快意。

只怨她不够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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