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穿林打叶声(一)(2 / 2)
知哪来的野丫头,如何会服侍人,我看还是再买一个吧!”
“姑姑要买便买吧,不过这个丫头与我投缘,以后就跟着我了。”梦娘说罢转头对沈云舒说道:“云舒,见过姑姑,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姑姑。”沈云舒的声音怯生生的。
兰姑摆摆手道:“罢了,你既喜欢,就当个猫儿狗儿养着就是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去刘大人府上呢。”
梦娘点点头,便带着云舒回了房间。
几人走过长长的楼梯,东拐西拐,才到梦娘的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刻,沈云舒就被屋子里的排场震慑到了,房间很大,一进门便是一张红木雕花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墙上挂着一把剑和一张弓。越过画着竹石的屏风便进了里间,墙上挂着许多名家画作,桌子上还摆了一把古筝。
沈云舒正好奇的张望着周遭的一切,梦娘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雪心,你带云舒去沐浴,顺便拿件干净衣裳给她换上。”一边说一边把身上的白狐皮斗篷脱下来,递给雪心,雪心收好斗篷便带着云舒退了出去。
雪心是梦娘的贴身婢女,今年十六岁。兰姑安排沈云舒跟雪心住在一起,一个不算大的房间,但对于此时此刻的沈云舒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沈云舒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房间里,雪心默默打点好一切的后把沈云舒拉到浴桶旁,“你在这里沐浴吧!只怕没有合身的衣服,你就先穿我的吧,明天我出去给你做两身新的。我就在外间等你,你洗好了叫我。”
沈云舒点头道:“谢谢雪心姐姐。”雪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离开了。
温水触碰肌肤的那一刻,沈云舒终于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动。她几乎记不得自己上一次沐浴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还是在王家的时候。氤氲的水气让沈云舒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终于切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至少在这个漫长的冬天,她能捱过去了。
沐浴过后,沈云舒拿起旁边的一身碧色的衣裙换上,凑近嗅了嗅上面还有淡淡的檀香味。随后,她有些局促的走出去对雪心道:“雪心姐姐,我好了。”
“这么快!”雪心起身绕着焕然一新的沈云舒看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道:“咱们快走吧,姑娘还等着你呢。”
房间内,梦娘此刻已经换了寝衣,披着一件蓝色大袖衫歪在美人榻上看书。抬眼间看见二人进来便笑着把书放到一边,给雪心使了个眼色,雪心便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沈云舒走到梦娘面前,郑重的跪下,欲拜谢梦娘,却被梦娘拦住,“你不必拜我,今日收留你不过是我们有缘,今日缘来而聚,他日缘散,各奔前程便是。”
云舒摇头郑重道:“于姑娘而言或许如此,但于我而言,姑娘是救命恩人。姑娘可以不在乎,我却不能不报答。”
梦娘看云舒的眼神更复杂了,她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经历了很多事,于是问道:“听你谈吐,似乎读过书。你家里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云舒低头沉默片刻,这几年确实发生了太多事,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讲起。她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便避重就轻地将这几年的遭遇说与她听。
“我是杭州人氏,我祖父是当地一个小官,小时候家境还算殷实,我娘教我读过几年书,也过了几年好日子。我爹那时候恃才傲物,考功名未中,便不肯再去,终日挥霍钱财,不知收敛。后来我娘病重,求医问药,家财散尽。祖父向来不喜我娘,亦不喜我,便要我爹休妻,我爹不肯,便趁夜里带我娘坐船到友人处暂住。
爹娘走后,祖父越发厌烦我,便将我送往自幼订亲的王家做童养媳。王家知我家没落,便视我如奴仆,为其子另寻了吴家娘子。去年王家主君北上赴任,吴家娘子看我碍眼,王家恐亲事不成,便将我发卖。
后来我被一农户买走,去他家帮忙种田做杂活,预备再过两年,便让我与他的痴傻儿子成亲,为他们家延续香火。今年浙江大旱,农户家颗粒无收,便预备将我发卖与过路商户,换一袋粮食。有一个好心的公子买了我,还把我带出了杭州。他跟我说他不需要我做奴婢,便放了我自由。可我身无分文,只能一路讨饭逃来了京城。
我去过绣坊做绣娘,做了几日她们嫌我年纪小做活慢不肯再用。我也去过酒楼做杂役,做了一个月,被掌柜诬赖偷窃,不但一分钱工钱未付,还将我打了一顿。后来又做了几次工,结果皆是如此。
再后来,我就一直流落街头,为了活下去,我偷过街边的包子,跟野狗野猫抢吃食,去庙里偷吃供奉给神明的贡品,天寒地冻,我还去过乱葬岗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我本来以为,我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没想到遇到了姑娘。”
沈云舒平静的说完,抬头之时却发现梦娘竟然红了眼眶。
“那你爹娘呢?既然重获自由,为何不去寻他们?”梦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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