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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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他们能够记得奶奶的好,好好照顾她,盼着她多活几年。

是她想错了。

他们要伸手向她要钱,根本不必通过奶奶。

“你不要想着在你那些亲戚朋友面前假装一个好儿子,好父亲,我不会配合你,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有些踉跄着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徐安平的声音追在她身后,“小槿,你不要把爸爸妈妈和弟弟往死里逼。如果你始终不肯把那套房子还给爸爸妈妈,根据现在的法律,我们会想办法的。”

走廊上有一盏灯坏了,忽明忽灭,司槿抬起头看了一眼,恍然间看见了自己的童年。

只有奶奶一个人。

徐安平夫妇在更南的南方工作。隔一两年严琴会回来一次,在这个医院里住上两个星期。

大医院验不了性别,徐之咏比她小了整整十四岁。

她不想再跟着那个男人姓,在大学毕业之后,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司槿”。

她高中的时候徐安平夫妇终于赚到了大钱,房子、车子,开始追求起其他。中年男人们在酒桌之间推杯换盏,说起儿女。

人人的儿女都在国外上学,徐安平的态度也强硬起来,逼着她放弃了国内的学业,辗转到了英国读书。

他只给了她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在异国他乡连一张机票钱都没有,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司槿加快了脚步,她想快一点回到奶奶身旁,眼前的世界却越来越模糊。

“司槿!”

有人唤着她的名字,她无法回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房中一片昏暗。眼前是倒垂的药瓶,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流进她的血管里。

司槿坐起来,游目四顾,她身边空无一人。她低下头去看自己苍白的手,干脆地拔了针头。

坐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等着这眩晕的感觉过去,打开了手机,看了一眼消息。

夏城的项目进行到一半,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办法给予多少支持,只是尽力挑选了一些能回答的问题回答。

尚待商榷的细节太多,必须要等到她回去之后再决定,整个项目暂时停滞了。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去。她现在害怕去思考明天之后的事。

陆放峥也发过来一张照片,是英航的机翼。

她回消息嘲笑他,“不会真有人在英国拥有一座古堡,却要坐经济舱吧?”

陆放峥此刻应该还在回英国的飞机上,在夜色之中穿过云层,在星星下昏昏睡去。

司槿摁灭了手机屏幕,按着自己的手背,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确认了一下自己所在的楼层之后她进了电梯,重新回到了二楼。

深夜的时候医院走廊长而安静,那棵梧桐树仍然无声地屹立在窗外,有一半的影子被路灯投进来,微微地摇晃着。

司槿停在奶奶的病房之前。

奶奶的睡容安祥,像是她童年幼小的时候。

她总在半夜莫名其妙地醒过来,月色下看着奶奶的容颜,挽着奶奶的手臂,重又沉沉的睡过去。

徐安平早已经带着徐之咏离开了,严琴一个人趴在奶奶身旁,也已经睡得熟了。

司槿将自己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挪到床头的仪器上。

她心头一震,推开了病房的门,迅速地绕过严琴,用手机的灯光照向氧气瓶上仪表的指数。

压力表的指针已经归零,她看见心电监护仪上,奶奶的血压正在以一个缓慢而稳定的频率向下降。

升压药也早就已经消耗完了。

司槿一把将严琴推醒,疯狂地按着床头的按钮,她没有听见有人在走廊之上狂奔的声音,她双眼通红,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几乎无声地向愣在原地的严琴大喊:“快去找医生过来!”

严琴睡得很熟,被司槿推醒了,仍然有些懵懵的,站在床边,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司槿干脆地绕过了她。

她早该知道的,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是靠不住的。

她从病房里冲出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终于朝着她冲了过来,他们经过她,像是一阵潮水。

“啪”地一下,走廊里那盏闪烁的灯终于熄灭了。她浑身湿淋淋,机械性地转回了病房里。

在这个瞬间里她和严琴同样没有任何用处,她们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潮水来来去去,最后医生停下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对着她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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