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利害祸福,唯君自择(1 / 2)
吴浩给孙武王写了一封长信(不管内容是什么,字数本身,就代表诚意了——特别是考虑到双方身份、地位的差距)。
首先,吴浩详细描述了自己在海州盐场的见闻,表示颇出意料,颇受震动,颇以为将军为人才也!
接着,说了番盐政于国、于民的重要性,大致就是上一章的那套嗑,表示自己有心整顿淮扬的盐政;并隐晦暗示,希望能将更多的盐利留在本地,以造福父老乡亲,云云。
再往下,重点言及私盐对官盐的竞争。
仆以为,孙将军严格管理盐灶,在生产的源头杜绝盐户煎煮私盐,是个非常好的做法,不晓得在其他的环节,包括销售,孙将军是否有以教我,以更加全面、更加彻底的杜绝私盐?
(直接向对方请教具体的问题,可以给对方“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的心理暗示,更容易建立起互信。)
但“之前的事情”亦不能不提。
吴浩坦承:在“颇以为孙将军为人才”之前,并无心招抚北逃的前涟水忠义,关键在纪律——仆最重军纪,招抚一班奸淫掳掠惯了的,花大气力改造,事倍功半,划不来。
在此过程中,还得不断杀人——譬如时青。
真正何苦来哉?
再跟孙将军强调一次:我杀时青,是因为他违反军纪,不是因为他是“降人”,你若送我“杀降”的帽子,我是敬谢不敏的;孙将军若归入我的麾下,如时青般违反军纪,我一样砍你的头——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分析孙武王目下的处境:
其一,硕濩湖虽大,但只有鱼,没有粮,孙将军混的再好,也是个半饱半饥的状态。
其二,我绝不许腹心之地,留下这样一块隐患,我的水军,你是见到了的,将军若不出降,他们不日就将溯沐水入硕濩湖,这一回,将军以为自己还可以走到哪里去呢?
利害祸福,唯君自择。
挑了两个送信人:一个是在俘虏中挑的,孙武王一个部下,所有的俘虏中,算是最能同孙武王说的上话的一个;一个是在盐户中挑的,所有的盐户中,也算是最能同孙武王说的上话的一个了。
同时,备了一份礼物——一船粮食。
信中说,孙将军若一时下不定决心,可以慢慢想,待到这船粮食吃完了,希望你就下定决心了。
反正,海州城、东海岛这边,还有些首尾要处理;另外,布置水军进军硕濩湖,多少也得花点儿时间。
我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着急。
孙武王很快就回复了,表示能够投入吴大帅麾下,三生有幸,祖坟冒烟;同时,过往种种,我已在深刻反省,明天就出硕濩、入海州,向大帅磕头请罪!
只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今后,我可不可以只管盐务,不管军务?
与其说这是一个“条件”,不如说是孙武王对吴浩的示好:
我既不领兵了,也就无所谓“违反军纪”,你呢,也不必担心我这个“降人”会造反什么的了罢?
这个“条件”,吴浩自然答应了。
孙武王肤色黢黑,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一般——盐民大都是这个模样,一见吴浩,立即翻扑在地,一口气磕了六个头。
吴浩受了他的礼,然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老孙,你的名字,上‘武’下‘王’,好生霸气啊!”
孙武王老老实实,“回大帅,小的本生父孙氏,继父武氏,本生母王氏,小的入红袄军之前,没有正经名字;入红袄军之后,就用了‘孙武王’做名字,大帅若以为不妥,小的改了就是。”
吴浩哑然,但他反应很快,立即给自己找了新说辞,“不必改,不必改!其实很好嘛!那个,以母姓入名,少见的很,老孙,你是孝子,孝子啊!”
话题很快转入盐政。
“回大帅,”孙武王说道,“小的以为,严格起灶、封灶之管理,不给盐户私下煮盐之机会,不过治标耳,并不能真正杜绝私盐之生产;至少,治理私盐,不能只靠这一种手段。”
吴浩颇意外,“哦?那何为治本呢?”
孙武王:“小的自己做过盐户,盐户想要什么,大致是明白的——只要一日两餐,勉强温饱,就不会干冒风险,私下煮盐了。”
“哦!……”
“官府向盐户收购,每斤盐只偿四文,价格可谓低微,然即便这区区四文的盐本钱,盐户也常常是收不到的。”
“各盐司仓场,从没有如期发放盐本钱的,拖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是寻常事;盐户就拿到手了,也是以各种名目层层克扣过的,什么‘官吏费’、‘事例钱’、‘草荡钱’,等等,不一而足。”
“小的做了十多年盐户,从未有按时、如数支领盐本钱的时候——一半的时候,只支领到手应数的十之一二;另一半的时候,一年下来,一文盐本钱也支领不到手的。”
吴浩表示震惊:“竟到了这个份儿上?”
“是!其实,盐户私下煮盐,是半公开的,盐司仓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盐户或者去做流民,或者造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顿一顿,“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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