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1 / 3)
福臻过去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彼时年少,父亲裁缝铺的生意还尚可,与母亲还是夫唱妇随鹣鲽情深。
白日里,父亲在前头的铺子忙碌,母亲则带着她在内宅做些家务事。可是年幼的她总耐不住性子,最爱偷溜到铺子里,亦步亦趋地随在父亲左右,盯着他给人量体裁衣,时常一个没留神就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父亲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抱起她让她坐在台案上撒野。
父亲裁制衣服时,她就站在缝纫机旁边,等父亲把一块块衣料轧进去,她在另一头七手八脚地将带着细密针脚的衣料小心翼翼地牵出来,美名其曰“帮忙”。不太忙的时候父亲还会抱她坐在膝上,让她装模作样地作回小裁缝。
不消多时,内宅里便要传出母亲的叫唤声,她又咚咚咚地跑进去。父亲在身后切切叮嘱慢点儿小心门槛。她嘴里答应得利索,可十有七八次,仍是免不了要在那里跌一跤。那是真的疼。哭声一出,父亲母亲多半就要齐齐跑过来,一个将她搂进怀里哄,一个则忍不住嗔骂“这可要跌多少次才能叫你长记性啊?”
到了晚间,父亲得了空闲,就要小酌几杯,母亲便在一旁作陪闲聊。大人们的世界小小女娃全无兴致,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吃食上。就像只馋极的猫,时不时地就被母亲夹一筷子菜喂食。但小女娃天性吃着碗里想着锅里,两腮都已然鼓囔囔了,转眼瞧见父亲吃得香,忍不住又凑上前,“啊”张开小嘴只管讨要。直把双亲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一面笑她馋一面又夹起菜往她嘴里塞,嘴里还要念叨这么馋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偶尔兴致上来,父亲母亲会拎着些吃食,带她去登村子后头的那座小山。她人小腿短,却跑得飞快,摘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往母亲手里塞,转头又去折蓬蓬的芦苇花漫天挥舞。途中暂歇,父亲拿出口琴来吹,她就依偎在母亲怀里一边听母亲轻声哼唱,一边臭美地把母亲编的花环往头戴。再后来她长大一些了,就换作她来咿呀地吹,又很是霸道地要父亲母亲捧她的场。
父亲很舍得花钱,一得空便会带她们到城里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给她买穿着西洋纱裙的娃娃、能拖着走的狮子灯……即便后来家境没落了,也极少让小女儿的心愿落空过。
父亲是真的将母亲搁在了心尖上,总爱打趣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使得母亲这么个仙女落入一介凡人的手心里。
小女儿自诩不笨,十分肯定父亲在骗人。母亲和她一样,分明都是肉眼凡胎。
因为仙女不吃饭只吃仙桃和鲜花。因为仙女会飞得老高。因为仙女还有好漂亮的五彩裙。她的母亲什么都没有,所以怎么可能会是仙女。
可是父亲却很是一本正经地对她讲一个所谓的真实故事:
说是许久许久以前,有一位仙女下凡间游玩,因为天热,仙女便偷偷跑到村子附近的那条小河里洗澡。仙女把脱下的五彩裙挂在河边的树枝上,不曾想一阵风吹来,呼一下就将那条五彩裙吹落到了一个裁缝铺前。一个小裁缝出来正好见着,就捡起来还给了仙女。为了表示感谢呢,仙女便嫁给了这位小裁缝。可是小裁缝每天都睡不安稳,为什么呢?因为他担心万一仙女哪天想家了又要飞走那可怎么办?于是乎,小裁缝又偷偷地将那条五彩裙找出来,藏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所以,她的母亲找不着五彩裙,自然就走不了了。
小女儿听完眨巴眨巴眼睛,小小的脑子有些不大够用。真的是这样吗?那父亲把那条裙子藏哪儿了?万一叫母亲找着了呢?若是找着了,那她岂不是从此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这怎么可以!
不行不行!母亲怎么能不要她呢!她这么可爱又这么乖,虽然有时确实会顶嘴不听话,但她改还不行吗?
小女儿越想越害怕,死命地搂着母亲的脖子号啕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母亲一脸,说什么都不肯松手。气得母亲抓起鸡毛掸子就往父亲身上抽,骂他“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地尽胡说八道……”
父亲理亏,只好负责收拾残局,附耳神神叨叨哄小女儿:“不怕,那条裙子被我藏到了山顶上,这个秘密只有咱们两个晓得,只要你不说,你母亲就永远都找不着。”
小女儿急忙拿手掩住嘴,终于破涕为笑。
……
往事如烟,点点滴滴无不跟作梦似的,真的真的是美好得叫人沉迷又心碎。
后来想想,当年父亲委实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一语成谶,转眼水月镜花皆成空。
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一切开始渐渐变了样呢?
似乎也无从追溯。
只晓得后来衣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父亲又因为什么事损失了一大笔钱,自此家里头变得日渐拮据起来。不得已,母亲只好做起卖酒的营生贴补家用。不过,论起来那段时期福臻大抵还是快乐的。虽然父亲母亲开始三五不时地争吵,虽然再不见从前那般的剪烛西窗夜,但他们温暖的亲情令她依旧没心没肺地该笑的笑该吃的吃该玩的玩。
直到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惊惶地发现她的母亲不见了。
她的父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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