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到建康(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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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夕从没到过离家这般远的地方。

十月的江边柳色还泛着绿,大江上一直吹来冷风,单薄的船篷根本遮不住。裹着水汽的风钻进骨子里,让她发烫的额头又昏沉几分。

“到喽!”船工的吆喝让叶夕回过神来。她伸手在江里掬了一捧水,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形如长蛇的官道挨着渡口,蜿蜒伸至尽头的城门,路旁树荫下,挤坐着三三两两的流民。进城百姓在城门前排出长队。喧杂人声飘到江上。船工熟练把船靠住,转头招呼客人下船。

叶夕勉强站起来摸了半晌,终于摸出一个钱,刚塞给船工,江上一道浪花打来,船身猛地一晃,幸亏她抓住了船桨,才没跌倒。

划船的老翁叹气,“丫头,你病了一路也没个人照应,可有人来接?”

“亲戚不知道我来。”叶夕摸向胸口,手札还在衣服里,她挤出一丝笑容,“您可知乌衣巷怎么走?”

“丫头的亲戚……住乌衣巷?”老翁眼里的可怜瞬间变成震惊。这个衣裳脏破,发如蓬草,面色蜡白,病怏怏的小丫头,竟想去乌衣巷?

叶夕不太明白船工为何惊讶。

老翁换出和蔼笑容,跑船多年,他一贯少说话多做事,“丫头,你进西篱门,找到河岸一直走。找不着路就随便问,乌衣巷无人不知。”

“多谢。”浑浑噩噩间,叶夕记下船工的话。刚才船的晃动扯到她背后结痂的伤口,她顾不上疼痛,抬脚朝城门走去。

五十多天了,她在林子里躲了许久,费尽力气活下来。才一步一挪,一路南下。不管独自跋涉野外,还是混在流民队伍里,饥饿和疼痛一直如影随形。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但到底撑到了现在。

终于,晋国都城建康的西篱门,就在眼前。

只是进城的队伍缩短得有些慢。

“黄籍还是白籍?”城门的士兵盘问着进城的百姓。到晋国境内这么久,叶夕知道,那是晋国官府区分本国百姓和南下侨民的不同户籍。

思前想后,叶夕扯住身前一位看起来面善的中年妇人问道:“请问,若既不是黄籍,也不是白籍呢?”

那妇人转身一见叶夕的模样,蹙眉嘟囔起来,“北伐大军都回来了,流民怎还这般多。”妇人悄然把衣袖抽出叶夕的手,朝后退了小步,“怎么不在边境州郡注籍,就到建康来了?衙吏会给你注籍,再迁到侨州落户。”她指着路边那些灰头土脸的流民,“喏,就在路边呆着,等罢。”

有的流民背靠大树,麻木无神地蜷缩着身子。有的跪在路旁,朝进城的百姓乞讨。他们不知会迎来怎样的日子,眼里飘荡着听天由命的茫然。没人愿意靠近他们,路过也避得远远的。当蓬头垢面,浑身酸臭的叶夕站到队尾,旁边的人都皱起眉头,小声抱怨着避开。叶夕顾不上在意,此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得进城。”

妇人嗤笑,“小娘子,你没户籍怎么进城。如今桓大司马推行新政,严查无籍之民,漏役之民。世道又乱,这流民啊,他们不敢放进城的。”

“这么多流民睡在路边,官府不管吗?”

“这年头流民南逃又没个止境,衙吏也得下值休息啊。”

“官府不是要严查无籍之民吗?”

“上头贵人又不会亲自过问,下面人何必累着自己。”妇人已有些不耐烦。

这里没人对流民有好脸色,叶夕皱了皱眉,没有再问。她得想办法进城。

突然,进城队伍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骚动,大家纷纷朝码头方向张望。挎竹篮的妇人也不例外,她拍了拍前面一位女子的肩膀,“阿妹快看!船上是王家七郎吧!待会把香囊送他呀。”

被拍的年轻女子看过去,轻声说道:“谁不知王家七郎跟夫人恩爱得很,大姊就别说笑了。”

妇人咳了一声,继续望向码头,“现在出来的是顾家三郎?他好像尚未婚娶。”

“大姊!你怎么逮着人就瞎说!”一抹绯红染上女子脸颊,颇有些羞恼。

妇人转着眼珠想了想,“哎哟我这记性!”她掩嘴笑道:“我竟忘了阿妹的意中人是……唉,你喜欢谁不好,偏喜欢他。”

年轻女子赶紧抢话,“好了!你嫁人前都绣过多少香囊,倒来笑我。”妇人见她赧得通红的双颊,更笑个不停。

叶夕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一艘高大楼船正在缓缓停靠。几位高冠博带,丰神俊朗的公子出现在甲板上,似在互相告别。不知谁是她们口中的王家七郎,顾家三郎。

楼船上放下一道长长的艞板,公子们依次下船,坐上码头边的牛车。这些缀着云罗纱幔的乌木车,一看就出自大户人家。

“你们在看什么?”叶夕不解问道。

妇人指着船舱外悬挂的谢字灯笼,“那是谢氏的船!那些士族公子啊,这时节经常乘舟泛江,一游就是好几天,烹江鲜食螃蟹,再佐以上好的黄酒,肯定是谢氏自酿的乌程酒,外面都买不到的!哎呀,咱们这辈子恐怕都没福气尝一口!”

一辆牛车缓缓离开,一上官道,行人们都自觉退让。行到城门下,士兵恭敬一礼,没有阻拦便放进了城。

“守卫怎不查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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