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劝归(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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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张云岫如同一头流浪的狼,迁徙在东部沿海城市之间。每当夜深人静时,流浪的轨迹便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广州、深圳、韶关、吉安、南昌、福州、温州、南平、宁波、杭州、衢州、铜陵、合肥、南京。在这些城市,他进过厂、帮过厨、扛过包、砌过砖、倒过货。他在这些城市多则待半年,少则不足一月。只要他踏遍了这些城市的大街小巷,他就会毅然离开。因为他固执地认为:他已寻访过这个城市,他的倦飞不会在那儿了;他怕这个城市熟悉他了,公安会找上门,或者他会爱上这个城市,然后某个女人黏上他,让他又添情债。他雨打浮萍的日子过得像朝拜圣山的佛教徒一样苦,但他喜欢,他认为这种“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的方式可以减轻他所犯的罪孽。老天还算眷念这个自作自受的人,让他幸运地接受了尹婷婷“他这病要看医生”的建议。他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到当地大医院看专科医生,按时吃药,虽然认识上有些固执偏颇,但他的病情总体上还算稳定,因此,他的穿着打扮虽然邋遢了些,但言行举止与常人无异,让人看不出他患有抑郁症。

五年后的暮春,他漂泊到上海杨浦区,在凤城地板市场找到了搬运工的活儿。他喜欢这个重活儿,因为他可以蹭货车,穿行于上海大街小巷间寻人。

九月的上海,因为一场雨,气温下降到20℃以下。这天上午,天气放晴,张云岫将瓷砖送往复旦大学后,并没有跟车回去,而是在校园里闲逛。校园道路纵横交错、平坦宽阔,两旁的梧桐叶微微发黄,一阵风过,三两片黄叶如蝶飘落路上,不少青年学生路过他身旁,卷起留恋脚底的黄叶,留下些许青春飞扬的笑声。燕园假山叠嶂,飞瀑跌宕,小桥流水间,各色观赏鱼自由嬉戏;鹅卵石小道向山脊延伸,一个白柱红瓦的四角攒尖顶小亭在古木掩映下若隐若现,亭中一口铜铸的大钟悬挂其间,与亭边石头上题写的“世纪钟”几个大字一起,散发着历史庄重的气息。步入曦园卿云亭,登高一望,曦园景色一览无余:近处精巧的荷塘、鱼池、凉亭、曲桥,配着绝妙的翠竹、桃树、红梅、垂柳,与远处风轻云淡的苍穹一起,营造出笃定宁静的氛围。

走累了,他便躺在向阳草地上小憩。东侧的阳光,像斑驳的树影一样温柔,抚摸着他的脸、粗大的手脚、脏兮兮的工作服。在梦中,向倦飞穿着裙子,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向他走来。“云岫哥,这是我们的孩子,读二年级了,成绩很好。我知道你在到处找我,谢谢你的深情!不过我现在嫁人了,他很有钱,现在我们一家过得很幸福,不用找我了。倒是你,找一个心仪的女孩结婚吧。再见!”说完,母女俩笑着向他挥手作别,然后飞上云端离去,张云岫乘着云彩,向她们模糊的背影追去。飞越无数座山脉,飞越无数条河流。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她们停下来了,张云岫将她们搂在怀里闭上眼睛哭泣着。“云岫,你回来了!”是尹婷婷的声音!张云岫睁开眼睛,搂住的果然是尹婷婷母女俩,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张云岫松开手后退一步,很是害怕。“云岫,父亲的事我原谅你了,你回来吧!三顾公司需要你,女儿需要你!”尹婷婷抱住他。“不,婷婷,我是有罪之人!”“我爸爸本身就有高血压、心脏病,他的死与你无关!何况他得的急病,你救与不救,结果都是一样。”“我贪了他的钱和货物,害得你们一家受苦。”“你本不是贪财之人,一时起贪心也是因为倦飞姐。但你把三顾公司都给我了,不是把所有的债都还了吗?云岫,回来吧!”“婷婷,让我想想……”

张云岫一蹬脚,梦就醒了,很惊异:与向倦飞有个女儿有可能,与尹婷婷怎么会有女儿?莫非我走时已经怀起了?即使怀孕了,她也不可能为一个害她父亲的人生孩子吧。五年了,她可能嫁人了。云岫啊,就别做美梦了,伤她的人是你,还想回到过去么?云岫啊,你这种生病之人,就不要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事了。

“大哥,需要帮忙吗?”正在浮想联翩之际,几对大学生情侣怜悯地问。张云岫可能因为沾了湿气的缘故,头胀欲裂,没有搭话。

“看他脏兮兮的,可能这里有问题!”一位高鼻梁男学生用食指指着头旋着圈说。

“你才有问题!”张云岫怒了,逼近“高鼻梁”瞪着眼恶狠狠地说。

“什么意思?好心帮助你,你却口出狂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学生揪住他,不让他离开。

“老子不需要你帮助!”

“破乞丐,你是谁的老子,把话说清楚?”一个络腮胡男学生揪住张云岫的衣襟。

“乞丐?老子阔的时候你们几个没看到过!”张云岫一把推开络腮胡,几个男学生怒不可遏,又揪住张云岫讨说法,扬言“不把话说清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倔强的张云岫不肯说软话,与几个男学生扭扯在一起。

正在剑拔弩张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张云岫大喜,就像当年赵子龙在长坂坡遇见张翼德一般。来人正是他表哥杨亚华!他穿着雪白的衬衫、青色的西裤、黑色锃亮的皮鞋,再加上挺拔的身材、稳健的步履,外人一看就很有来头。

杨亚华这次上海之行专门为张云岫而来,事情还要从三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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