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谢双瑶的地狱月(3)(2 / 3)
实事求是而已。
就像是白起,他曾坑杀赵国降卒40万人,在后世来看这简直是惊世骇俗的残忍,但这是因为他特别灭绝人性,以杀戮为乐吗?并非如此,而是在当时如果不杀俘,胜仗就等于是白打,甚至秦军还可能因缺粮哗变,导致此战由胜转败,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道德标准,从多年来的历史主流评价来看,白起与赵国之战仍然还属于争霸战争的范畴,他的行动是可接受的——这40万至少都是敌军,秦取胜之后,也的确正规治理了被攻下的土地。
虽然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但从战国至今,在买地之外的地方,生产力的发展并没有达到质变,争霸之战依然是如今天下主流的战争形式,那么,如果用争霸战争的标准去衡量买活军在敬州引发的一系列事件,那最该得到褒扬的是马千户,马千户出色地运用权术,让该死的人都死了,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死时是清醒还是糊涂,这完全是下一代生产力的问题,在争霸战争里追问这些都属于矫情的——这是战争,不是过家家,战争就是要千方百计地杀死敌人,不波及妇孺已经是心慈手软的表现了。
但谢双瑶能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接受吗?主流评价就代表了所有人的感受吗?事实也并非如此简单,在买地成长起来的金逢春,对于大溪坳事件就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因为她多少算是下一代生产力里成长起来的吏目了,或者说至少下一代生产力已经开始浸染她的精神世界,而曹蛟龙也表达了对这种战争的本能不适——争霸战争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但这不意味着大家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它,主流有时候并非代表大多数人的喜好,只代表了大部分人在生产限制情况下的博弈平衡。
这种博弈平衡体现在战争上,就是如今的底线了——正当的战争,是一场被局限在交战双方中的游戏,只要对游戏以外的百姓没有伤害,游戏内发生什么事,并不予以限制。所以,马千户的行为可以说符合主流,还在底线之上——但毕竟还是反人性的,总是会让人不那么愉快,熟悉战争的人往往会感到一种无奈,那就是虽然不喜欢,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般人往往会视为是人生的无奈,但在谢双瑶来看这主要还是因为生产力的不足,底线这个东西,总是会随着生产力不断提高的。
就像是上古殷商时期,那时候吃人肉的花样还多到因此创造了不少汉字呢,比如说脯——这个词最早的意思就是风干的人肉,哪怕是糖前后,吃人肉充军粮的事情还时不时能听闻,甚至有黄巢那样用人肉来流水线生产军粮的军队,但到了现在,哪怕没有买活军,很显然大多数军队没被逼到那份上也不会把人肉视为正当的军粮来源。
道德标准的改变,就是因为上古时代到现在,至少农业技术、种子质量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亩产量还是有所提高的——亩产量就是道德的底裤,亩产量有多高,底裤就能拉到多高。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道德,这东西实际上就是在现有生产力条件下,大家对于现实和幻想的一种妥协。
那么,谢双瑶这里就不得不思忖起来了:如果买地的亩产量和敏地没有明显差别,那她就根本没有得选,只能去打争霸战争的,这和她是否拥有港口金手指无关,一座港口在争霸天下中能起到的作用很大,却倘若不能提高低层生产力,又远远没有大到能让人追求奢侈道德的地步,谢双瑶只能随波逐流。
但,现在的问题是,买地的亩产量已经提上去了,可她好像还是穷得打不起解放战争,并且进入了一个怪圈——她不扩张,周围的环境就会倒逼她扩张,因为人人都想要买地的先进生产力,甚至如果她不扩张,还是在现有的领土境内玩微操,点教育积攒人才,外溢生产力就会帮助敌人变得更强大,更难拿下,比如闽西就是很好的例子,亩产量提上去了,宗族还吸着生产力的血,变得更强大起来,结果是闽西生产力虽然有所发展,但盘踞其上的老旧势力还是稳如泰山,让谢双瑶成了殚精竭虑给宗族打工的大冤种——从这个角度来说,严厉处理闽西宗族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处理她念头怎么通达?班是白加的吗?
但如果她扩张呢,就会立刻因为人力资源的窘迫,而不得不别无选择地去打争霸战争。就像是敬州之战,除了水攻大溪坳并不符合谢双瑶以及金逢春等老活死人的胃口,似乎说起来站不住脚之外,其实其余使者在各县治实施的手段也一样是站不住脚的,他们多通过挑拨、分化的策略,以设立罪寨为名,让人数众多的大寨火并,削弱地方势力,促成村寨主动分家迁徙——设立罪寨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对于被设立的罪寨来说,岂不也是飞来横祸?大多数村寨压根没有敬拜真老母教,却还要背这个黑锅,说出去买地难道很堂皇吗?
但是,这种手段的责任,是完全由使者们来背负吗?这肯定是不合理的,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这句话并不是空话,使者们为何要采用这样的策略?因为他们就一个两个人,要去收服一座县,而且多是新兵,只能从过往人生经验中寻找手段,那无非就是这些——其实就算是金逢春去可能也是这些,最多她不会同意马千户水攻大溪坳,然后敬州州城的收复就宣告失败,买活军再费手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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