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华人健忘?(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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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地走在小巷里,在一些稀松平常的角落停下来,用烛台烧几张纸,看着灰烬温柔地落在黄土上,路翻过了,血痕就藏在人们践踏的实土下方,一尺?两尺?

当年的幸存者,现在还生活在涧内的只有一百人不到了,他们很多都死了,南洋这里天气太热,华人们要讨生活,总是活不久的,六十岁就算是高龄了。这些老华商也并非人人都孤苦伶仃,原来的家人死了,后来的宗亲又从国内航海到了这里,他们已有对吕宋基本的了解,融入得总比那些全然的陌生人要快得多。

新来的华人们,比原来的那些更低调,他们不再挑衅总督府的权威了,总督府对他们也多了一丝宽仁,死去的一万多个华人似乎用自己的鲜血建筑起了一面沉默的高墙:不论根本原因为何,上一次屠杀的直接诱因,是总督府对华人的蛮横役使,以及华人的过激反抗。总督强迫华人操舟出力,去攻打当地的苏丹,而愤怒的华人水手直接把尖刀送进了他的脖子。一万多人因此死去,总督府发现少了华人他们的生活根本无法继续,于是,现在双方各退一步,华人时常给总督府送礼,总督府也不再给他们摊派战斗任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了下去,华工的人数越来越多,很快又有了数千甚至上万,涧内的规模比从前还有些扩大了,这里看上去就像是羊城、榕城、泉州这样的华人城市了,那些城市该有的店铺这里一样不少,当铺、估衣铺、海货铺、裁缝铺、香粉铺、香烛铺、棺材铺——黄纸就是他们贩来的、铁匠铺……

人们忙忙碌碌地在这些商铺中穿行着,过着自己的日子,看着和从前一样,随和而又勤劳,地位卑下的那些人,总是有些逆来顺受的样子,但是,弗朗机人不知道的是,哪怕是家事最普通的人家,他们家里也有一柄刀,也有一根长矛。

涧内城多了一个校场,到了难得空闲的日子,青壮们会组织起来操练武艺,这一天的吃食由城中的富商支持——如果有人真的以为华人容易遗忘,他们就错了,华人并非是善忘,他们更多的是易于妥协,更多的是无奈,没有办法,为了谋生他们必须来这里,家乡实在太穷,吃不起饭……

但,事情才过去二十年,谁真的能忘得了吗?谁不是怀着恐惧,战战兢兢地在异乡讨着自己的生活?谁不是随时准备着下一次排华屠杀的到来?许多人都议论着屠杀的起因,有些人是看得很明白的——没有办法,华人实在是太聪明,太勤劳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如果你又聪明又肯干,那些愚笨的、懒惰的人,就会感到自己受到了挤压,就会变得恶毒起来,他们不会反思自己,让自己变得勤劳,恰恰相反,他们想的是能把比他们强的人干掉,那就万事大吉了。

但华人如果不聪明,不勤劳,不去抢占别人赚钱的空间,他们自己该怎么生活呢?这是个近乎无解的问题,下一次冲突迟早要来,人们只能一边等待,一边准备,他们永远不会有在老家时那种心安理得的放松感——虽然老家这些年来也不太平,下南洋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这些老人很多都出来十年以上了,他们记忆中的老家局势总还算是比较安稳的。

人生世上,犹如海面行舟,只能随波逐流,暂图一日的安稳,不去想明日的风波。渔民们也有渔民们的豁达,就这样,涧内城再度繁荣了起来,第一批华人的亲人们、同乡们,逐渐又将城市填满,有一度想来投奔的人实在太多,涧内这里几乎无法容纳,但是,从五年前起,故土前来的乡亲们少了——他们的家书中,开始出现了买活军的名字。

买活军的雪花盐、雪花糖,是华人们第一批接触到的买活军商品,买活军似乎不爱烧造瓷器,而华商们去壕镜贩货时最常买的就是瓷器和茶叶、丝绸,这都不属于买活军的热卖品,不过,他们还是慢慢地熟悉了这个南方新兴的势力,当作故事一样谈论着他们,似乎乡亲们没有来吕宋,而是转为去买活军那里,给他们做活了。

又过了一年多,偶然间,涧内城也有地方卖几份他们的报纸了,这些报纸往往过期很久,而且说的都是和涧内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不过,还是有不少识得几个字的匠人,眯着眼吃力地分辨着这些充满了白字的所谓‘简体字’,涧内的私塾先生也会朗读报纸上的话本故事给学生们听——学生们还小,而且生活在几种语言交杂的环境里,如果不用有趣的故事诱惑他们,学生们是不愿意学写汉字的,他们更愿意写弗朗机语,至少这带来的利益更大。

华夏……

放足……

福建道……

议和……

人们用隔岸观火的姿态,议论着故土的新鲜事儿,大多数时候,这些文章激不起什么风波,因为和吕宋的确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几个年轻人对华夏这个概念反应热衷,大多数人只是微微一笑:华夏,说得好听,他们倒是说汉语的华人,生活在吕宋,难道就说明这里是华夏领土了吗?若是如此,怎么不见个敏朝的官来管着他们?

当然了,官可没什么好东西,华人们对敏朝的官吏更不会有什么好感,他们倒更有可能和弗朗机人联手压榨民力,即便他们不喜欢现状,也看不到任何改变的可能,任何一种改变似乎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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