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文字的扩散(2 / 4)
寻着他新学会的说法,以买活军的口吻来说他的思想,“而文字脱离了神圣性之后,将会立刻进入到百姓们的生活之中,开始反映他们的喜怒哀乐,纵使一开始浅近粗俗,亦不必羞涩,因文字已经不再是‘仓颉造字鬼神泣’一般,拥有神性的东西,完全成为了一种普通的工具。这是好事啊——任何东西,越是神圣,掌握的人就越少,当它人人都可以触及的时候,才会因此变得普通。”
道理虽拗口,但逻辑是分明的,叶仲韶道,“老龙,你接触到买活军的课本以后,越发是如虎添翼了——以文字而通俗,并不亵渎斯文,而顺文字扩散之势而为,主动化繁就简,不再炫技,不再追求青出于蓝胜于蓝——而是以浅近贴切为主,反映那九成人的生活……”
“原本的诗词歌赋,是不厌其烦、不厌其巧、不厌其难,如今的话本小说,是不惧其平、不惧其俗、不惧其简——如此,方才是如今的大势!”
“对!”
冯犹龙只觉得胸口多年块垒,仿佛都被浇透了,他一下站起身来,四处走动,有些激动地说,“仲韶,说得太好了!这就是《何赛花》的好处啊!这也是贴近百姓的好处,不论是从补贴来讲,还是从身后声名来讲,这都是好处无穷的事情,顺时而动,自然是时来天地皆同力。九成以上的百姓,一下识了字,他们要看什么戏,读什么话本,这是多少的补贴——且这些反映百姓的作品,从前从来无人写的,今日由我等肇始——仲韶,难道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么?青史之上,难道还留不下我们一笔?”
名利双收,人谁不愿?从收入的正当性来讲,买活军这里,已经完全抛弃了理学的影响,公然便承认了欲.望的必要性,叶仲韶既然已经深得其中三昧,此时又怎能不心动?而沈君庸竟至于去做账房,尽管他或许还有别的用意,但也足见早已放下了原本的门户之见。
谁不喜欢钱?谁不想要青史留名?哪怕是只为了这两个,便已能让多少人心动,更何况,冯犹龙所说有理,于创作来说,这是一片完全空白的领域——全新的题材!这是让多少创作者狂喜的东西?难道北调就只喜欢金戈铁马,南曲便只喜欢才子佳人?拓展创作领域,几乎是所有作者的本能!
郎舅二人对视一眼,已是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意动,又听得书房门吱呀一声,沈宛君走了进来,双目放光,鼓掌笑道,“听君一席话,更胜十年书!冯老之言,我完全赞成!仲韶,你还是辞职太早——我们老习惯,在家闭门造车,不知外头风云涌动。原本你去乡下教书还好,能多增长些见识,知道农户们的变化,现如今一旦辞职在家,耳目便立刻闭塞了起来。”
冯犹龙这才明白刚才叶仲韶是为何感慨,原来是他辞职太早,以至于不知道《何赛花》在农村的声势,小看了这个对手。听了沈宛君话口,又知道果然沈宛君在戏社之中,说话也有份量,要更改创作方向,并非是只说服叶仲韶、沈君庸便可,只怕还要和沈宛君、沈曼君乃至叶昭齐等才女多番恳谈,他亦是欣然一笑,起身让座,笑道,“沈夫人,惊才绝艳,多年叹服,缘悭一面,日后还要请沈夫人多多指教!”
沈宛君忙道,“冯老太客气!我是久仰大名,更曾捧读《古今小说》,手不释卷,不想今日在买活军这里相逢,竟可正式相交,还请冯老不吝赐教,多指点我们这些闭门造车的乡下汉!”
叶家平日的确住在吴江乡下,因此沈宛君如此自谦,冯犹龙自然不免再客气一番,不过的确两人谁也没想到,虽然此前都住在姑苏,而且叶仲韶和冯犹龙还是好友,但沈宛君和冯犹龙却是毫无来往,反而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县,两人能坐在一起纵论天下文坛大势,可见世事之奇,莫非如此。当下各分宾主坐下,重新议论这创作新风,应当如何实践。
于文艺而言,最难的其实是提纲挈领,指明方向,这往往也是最令创作者迷茫痛苦的一个阶段,一旦确信了未来方向大势,便自然谈兴大起,各自灵感迸发,又彼此指正,做竟夜之谈都不嫌长久,谈到傍晚,沈曼君、张华清也来了,还有老相识吴氏兄弟,一行二十余人叫了两桌菜来家里,也不分男女,戏社的坐一桌,未入社的坐一桌,可见云县这里民风已颇随意,亲戚男女间混杂来往,已是寻常。
沈曼君是这群人中最早来云县的,因为她的职业,起到在人脉间居中协调的作用,她对于冯犹龙的看法极为赞成,并邀请他形成文字,向《买活周报》投稿,又指出《何赛花》的成功,的确是由于作者之一张宗子,时常去民间采风,关切百姓疾苦,对于百姓间常见的矛盾、喜悲了然于胸,才有了这样杰出的选材。
“要反映百姓的生活,自然要去主动采风——这新戏啊,要好唱、好看、好演!”
“如今这声腔唱的形式,也不必完全废除,可在城镇中上演,赚富商的钱——我们自己的戏班子,在云县这里,堂会也是供不应求,收入不低!”
“一出戏本完全可以分为两种方式去演,下乡的便演道白剧,在城里的还是唱声腔戏,这阳春白雪的东西,也不必一味的摒弃——说白了,可以赚两头的钱,为何只赚一头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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