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宵衣旰食(下)(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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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放脚,恢复得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反而不太会有被放足困扰的伎女。”

沈曼君非常不愿听这样的事情,伎女——这种事情对内帷女子来说自然是不体面的,便犹如脏污一般,哪怕是说说她们的事情仿佛都会玷污了她们的德行。而对这些不该存在的人,她们的苦痛这样具体的描述,带来的不适就更加倍了。仿佛……仿佛一旦去关切她们的痛楚,她们突然间就变得实在了起来,也就不再能对她们的处境视而不见了。

“那……那买活军来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二十多岁的那些伎女呢?”张少爷似也很吃惊,他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颤抖。

“很多都死了呀。”谢六姐又用那种平淡的语气回答,“妇科病那么严重,从小营养不良,活不久的,本来伎女如果不改行做姨娘,就很少有活过二十岁的,我们这里统计过,十七岁以上的伎女,在买活军统治下,五年内死亡率达到30%,二十岁以上的达到60%,长期炎症,抵抗力太差了,感冒都能挂。”

沈曼君从小是不太知道外头的事的,她的世界很大,大在书籍里,但也很小,小到她对于外界的平均寿命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在沈曼君的认识中,孩子夭折倒是很常见的,但一旦活过了十岁,逐渐地长大了,那么除了难产、疫病以外,大抵来说,活到不惑之年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因此谢六姐的话带来了更严重的冲击:哪怕是在买活军这里,十七岁的大姑娘,五年内也有这么多人要死!

这世上苦楚的人为何会这样的多!

这是她不愿也不能去承受的问题,她让自己不要再往下想了——因为第二个问题便是‘我能做什么’,而毋庸置疑,沈曼君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不止是她,哪怕是丈夫、兄长、父亲……这些能做什么的一家之主们,也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出来,他们徒劳无益地奔忙着,也改变不了这个世道,便退回了仕宦隐居的地位,以词曲寄情,安贫乐道,享受着得来不易的生命,这是士大夫应得的,最后也仅剩的尊严。

“怎么会这样呢?”在她身侧不远,张少爷已是眼泪汪汪了,他要比沈曼君难过得多了,“为何会这个样子。”

谢六姐依旧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你见过的歌女应该是多了,难道就没有想过她们后来都去了哪里吗?”

看起来,是没有想过的,不去想也很简单,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沈曼君仿佛被自己提醒了,轻轻地闭了闭眼睛,她的呼吸平复了一些,不再那样关注对谈中随意抛出的数据:治不好……长期营养不良、长期慢性感染,很容易器官衰竭,没办法治……能活下来的命都硬——运气也要好,那些一等的红姑娘,十三四岁已经知书达礼,身子又还没被完全糟践坏了,反而现在都容易有个不错的职位……

这横生枝桠的对话也没有持续太久,就又回到了缠足的主干上,还是徐先生做了总结。“这样来看,需要长期购买矫正鞋垫的人群,还是以良家放足女子为主,伶人的需求相对较少,便不需要过多地考量到鞋垫的售价问题。”

“这里还有个道理,就是矫正鞋垫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普通的鞋垫要便宜的,哪怕只是便宜了一点,也很容易被百姓们买走了,拆开取走其中多余的布料,这就又得了布料,又得了一双可以穿的鞋垫。”

“……是。”

“还有这样贪小便宜的人吗?”张少爷又大为震惊了。

“对折骨缠的妇女来说,现在的放足科有没有什么办法来缓解她们的痛苦呢?”

“有是有的,不过这手术本身术后也可能会造成感染,一旦感染,或许会致命,而且这种手术需要全麻——至少是半麻。因为要把被折断的骨头用钢钉来固定回原样,如果不麻醉的话,只能先把人敲昏了——但这个也不是很现实。”

“所以,现在要做,各方面难度都比较高。耗材也是有限的,在麻醉剂能自行量产之前,手术大规模开展的可能性不大的。只能通过高纯度酒精的售卖来减缓感染。酒精可以消毒杀菌,如果她们以后不再缠布,酒精还是能帮助减轻感染的,就是会很痛就对了。”

“麻醉和感染是什么?”

多谢张少爷,沈曼君这才知道了许多生词儿,原来裹脚布本身便是滋生病菌的温床,而折骨缠的女子,是要将裹脚布缝起的,每次拆洗都是大工程,自然不可能日日拆洗,这就又多了一重感染的源头——一样是缠足,不同的缠法还有如此之多的区别和讲就,听了真叫人心惊欲呕。

而更让人想要呕吐的是谢六姐的推测,“你的这篇文章,只能救得到那些良家的女孩儿,窑子里的姑娘是没有用的,甚至还会因你的这篇文章,从此被鸨母更缠得小了,当做噱头去叫卖招徕。”

“为何?”张少爷立刻就大为困惑了,而沈曼君反而一听就明白了谢六姐的意思:那篇温和的文章,只从养生和后代的角度出发,完全没有提到床笫间的享受,也不能在审美上祛除了对小脚的喜爱,其结果……似乎反而将小脚变成了一种奢侈的爱好,在家庭中,碍于理性而无法获得,便到外头去,到那些本就不指望和她们生育的女娘中去,寻找着释放和快乐。

这是一件很难去谈论的事,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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