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天各一方 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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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甯月与岑婆婆在靖枢城内住下,一晃已是隆冬。

靖枢是汜州第一大城。无论经河间走廊北出晴岚山,或是由莽砀平原西入宛州,亦或是自北方穿锁阳关南下,其皆是陆路水路的必经之地。故而,此地既不似宛州的城市那般蕴藏着水乡的细腻温婉,也不似北方城市般,总带着些粗犷线条的沙尘气。

少女日渐融入了城中的生活,就好似当年初入暮庐时一样,到处都能发现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只不过,她再也找不回那种无忧无虑的天真,心中反倒生出了无尽的伤感与孤单。如今,再没有人会用自己辛苦攒下的俸禄给她买来街市上的各色美食,也再没有人会领着她走遍大街小巷,给她讲各种有趣的奇闻异事。

靖枢城内的吃食,更不似晔国那般精致与繁多。其中多以牛羊肉类为主,辅以各色辛香料,通过蒸、炝、烤、煨等方法烹熟,汁浓味香,嫩脆爽口。搭配由麦子、黍米制成的各类面点,吃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然而饮食上缺少变化,还是令少女有些难以适应。于城中才住了几个月,她便已经不耐烦了,终日只想着能有机会再吃一次梓潼街上的白团与烧臆子,或是再品一次迦芸斋的赤鲑汤,亦或是去白沙营旁的沙滩上烤些海味,就算再吃一次迦姐亲手包的饺子也是好的。

这样的念头,令她愈发变得茶饭不思起来,终日只是于城内不停地闲逛,期望能遇上几个从宛州来的商贩,从他们口中获得哪怕一星半点与自己思念的那片土地有关的消息。

所幸靖枢城中倒也有好几处的市集,各色商铺密布于此,更有许多四方云游的小贩,随便挑选一处人流密集的街口,便能搭起个简易的棚子,叫卖上半日一天。这便给了甯月足够的理由从日出逛到日落,渐渐成了唯一一件并不那么无聊的事。

这日,她意外地在城东的一条巷口,遇见了一名推着独轮车的跛子。

卫梁多丘陵,独轮车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故而民间极少有人使用。从那跛子的穿衣打扮上看,俨然就是个宛州来的农人。红发少女因此而兴奋得几乎要跳将起来,忙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张口便问:

“大叔,你是从晔国来的吗?”

跛子只顾低头赶路,行色甚是匆忙。甯月猛地开口,竟是将其吓了一跳,手中的独轮车也左右摇晃起来,再难驾稳,旋即被路面一块突起的青石板磕了一下,彻底歪倒在地上。车上堆着的货物也哗啦一声散了开来,落得满街都是。

“哎呀,你这个女娃娃,没事瞎嚷嚷什么?”

跛子也被车子带倒在地,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爬起身来。少女见此窘态却咯咯地笑出了声,连忙走到近前,伸手想要扶对方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谁晓得你胆子这么小呀,人家只想问些晔国的近况,大叔若是知道,还请同我说说。”

“说什么说,没瞧见老子正忙着吗?若是这街上是个人都拉住老子打听晔国的事,老子还不要做活了?起开起开!”

跛子却没好气地狠狠甩开了甯月的手,转而将散了满地的货物一件一件吃力地重新捡回了车上。

“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做什么……”

红发少女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她知道自己的冒失的确有失妥当,而对方冲自己发的这通脾气,也已令她失去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致。

可就在甯月打算离开时,却见街道那头的转角处行来了一队步伐整齐的甲士,正是昼夜于城中不断逡巡的关宁武卒。

武卒身上的甲胄,看起来比晔国的舟师玄甲还要厚重不少,却是一水纯正的银白。这显示出了卫梁国主同煜京的皇室间非同寻常的血缘关系,也令这些本就高大的甲士们带上了一股高傲的贵气。

卫梁境内多山区丘陵,北部更是有彤炎与擎鹰两座屏风般的高山。山间多熊罴猛兽出没,也因此练就出卫梁人与生俱来的彪悍。武卒的胸甲上各佩有一只错金的金罴纹章,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加之当地饮食所带来的强健体格,令他们一个个看上去便如朔北的蛮人般高大孔武。

甯月顿时感受到了对方所带来的强烈压迫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未曾想,身边那个先前还于口中骂骂咧咧的跛子,竟忽然小声向她央求了起来:

“姑娘,姑娘,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你就不怕我再耽误了你的事?”

甯月扭过头去白了对方一眼,并没有上前帮忙。

“姑娘,方才我说话的语气确实不好。不过卫梁人可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我这小本营生已经十分不易,若是再被他们盯上讹去几枚金铢,这趟生意可就算是白跑了。大家都是晔国人,我这给你赔个不是了!”

见跛子急得满头大汗,又操着满口的宛州方言,少女的一颗心忽然便软了下来,终于转身帮对方将货物一件件重新在车上码好,捆扎得整整齐齐。

“多谢姑娘,老子——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那些巡街的武卒可不好惹,你也快些走吧。”

跛子稍稍松了一口气,用双臂驾起独轮车便要重新上路。此时的他早已累得满面通红,头上带着的羊皮帽也不知丢去了哪里,蒸腾起来的热气不断自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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