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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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深夜。

东厢房房门紧闭,支摘窗却被架了起来,房内明角灯中,暖橙色的烛火因寒风穿过而扑闪窜动着。

陆无眠垂足而坐,手中握着一席书卷,深黑色的大氅垂顺而下在塌上铺散开,气若谪仙,从容弘雅。

炕几上,温火煮着茶,火苗闪烁,茶水咕噜噜地沸腾着,正是茶香四溢的时候。袅袅烟雾同窗外渐渐小了的雨丝相辅相成,融成一副春日美景图。

门角处传来嘎吱声响。

谢均推门而入,随后冲陆无眠行礼,冷声禀告道:“家主,属下盯了一晚上。哪位沈姑娘自回房后便闭门不出,在房间内,她先是吃了侍女送去的一盘糕点,随后看着书便睡着了。”

这般吃饱了睡,且毫无顾忌的举动,就像把陆府当做自己家中般随意。

还真是另类。

恐怕将整个九州翻过来,也找不出这般第二个人出来。

见陆无眠听后并无反应,甚至从容地翻着手中的书卷,像是并不在意那人举动意图如何,谢均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家主,此人可信吗?”

静默半晌,只能听见稀稀疏疏的沸腾声。

陆无眠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卷,五指微蜷,露出分明的骨节,嗓音淡漠如雪,“她将毒引到了自己身上,这般举动,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信任她吗。”

“那家主,你信她吗?”

对于这个问题,陆无眠自始至终都没做任何回应。

像是刻意回避。

陆无眠静默无声,提起茶壶,将茶水倒入炕几上的两个杯盏中。

手腕从宽大的锦袍中伸出时,白皙的肌肤上能清晰地见到一条突兀的疤痕,同旁边的肌肤割裂开。

他又示意谢均,“坐吧。”

“尝尝,今年新到的绿雪。”

谢均似有心事,注意力全然不在茶上,依旧笔挺挺地站在原地,斟酌开口道:“家主身上的伤可请医师来包扎了?”

顿了顿,谢均似做了决定,“还有……家主心口的禁制,今日为何松动了。”

伤口是小事,禁制才是重要的。

陆无眠心口的禁制,是为天外天的那位帝姬设下。

这六年来,明明一切如常。

平静到他都快要忘记,这位向来冷漠克制似没有任何情绪的家主,也曾有过同常人般疯狂的举动。

六年前的缚灵阵中,他赶到时,陆无眠手筋被斩断,陷入梦魇中命悬一线。

最要命的是,他求生的意识几乎到了渺茫的地步。族中长老们为救他的性命,合力在他心口设下禁制,将曾经同帝姬云泠的所有心动统统封入禁制之中。

禁制设下,他会淡却曾经的一切心动。

醒来的他,虽然仍会记得发生的一切,却不再记得那段感情。

青长老说过,禁制由感情为阵眼设下,也会因他体内的感情过旺而崩塌。

如果陆无眠,不主动去回忆那段记忆,不去质疑那段记忆为何没有任何感情,不经常去见那段记忆中的人,禁制便能始终如一的牢固。

否则……便脆弱不堪。

谢均话中意思,陆无眠自然明白。

他也清楚,这是如今唯一能牵制他的方法。

曾经,察觉体内禁制存在的他,不服气地短暂解开过禁制一次。

他根本不敢忘记,那一天,脑海中的记忆如同泼天浪潮般凶猛地涌来,以及被强行压抑的感情,几乎要淹没他。

心绪不稳的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若是禁制没有用了。

思及此,陆无眠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暗芒。

须臾,他漠声道了句,“无碍。”

谢均知他不愿多说,端正地坐下,还抱着手中的刀,只能直愣愣地转移话题道:“家主怎么喝起绿雪了,我记得洛大姑娘前些日子送了不少今年新摘的落山云雾茶来。”

一阵穿堂风过,窗外传来树叶哗啦啦的碰撞声,书卷被吹得翻腾起来。

哗啦啦的声响更重。

陆无眠依旧不语。

知道自讨没趣,谢均瞧着桌上热气正盛的茶水,清冽冽的茶香扑鼻而来,让他也来了几分兴致,握住杯盏一饮而尽。

好甜的茶水……

谢均搁下茶盏,眉头皱成一团,一言不发却不勉心疼。

陆无眠这个人,旁人瞧着,以为他是天之骄子,生来便拥有着旁人艳羡不及的东西。

可他清楚,陆无眠从来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他只是陆家的一枚棋子。因生来特殊,陆无眠从小便饱受同龄人莫名的嫉妒和仇恨,以及数不尽的阴毒暗算。

所以他从不喜暴露自己一星半点的弱点。

于是,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什么事情都爱闷在心里。

经那一事后,这些年来是越发严重了。

谢均垂下眼,回味着刚才的那杯绿雪茶,回甘味太重,茶味太淡,于是吐槽道:“果真是红梅雪水泡的茶。”

明明知晓是为何,他却并没有点破。

若他猜的没错,应是放了饴糖才会如此。

六年来,常会有这般情况发生,身为陆无眠的侍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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