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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城的冬天总是湿冷的。
年初三的上午,温知聆一个人去了趟方老师那里拜年。
出发之前她给方老师发过消息,等到了才发现别墅的黑色大门半掩着,应该是提前给她留的门。
方老师的家在偏离市中心的住宅区,温知聆已经记不清来过多少回了。
独门独户的中式别墅,能看出一些风雨洗礼过的年代感,却丝毫不影响它的大气。
庭院内的造景北高南低,叠山理水,黑松有起有伏,疏落有致,有种与世隔绝的静谧。
小雪微茫,温知聆没有带伞,只能快步穿过前庭。
进到正厅,保姆阿姨给她递了双新拖鞋,温知聆摘掉围巾,弯下腰换鞋时,客厅的方老师先招呼了一声,“来了?”
“嗯。”她往里走,见到摇椅上半躺着看书的人后,浅笑道:“新年好,方老师。”
“新年好啊,知聆。”
室内有暖气,方文鸿穿了件棉麻灰衫,戴副银框眼镜,温文尔雅,身形清癯,瞧看不太像年近五十的人。
他合上书,开口让温知聆坐下歇歇,又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礼盒。
“哟,这带的什么,给我的?”
温知聆取下肩上的书包,在沙发边沿坐下,点点头,“是茶叶,我爸说好喝,让我带一份给老师您品品。”
方文鸿只瞧一眼就能看出那里面装的茶叶不会便宜,也明白温实侨那点心思还没歇。
刚想开口让温知聆带回去,目光和她干净剔透的眼瞳对上,又收了声。
算了,小孩子能懂什么。
方文鸿叫来保姆,让把茶叶收好,准备过两天叫温实侨自己过来拿走。
“外面下雪了?”
“嗯,刚刚开始下。”
温知聆打车过来,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入口,她下车后走了一小段路,这一会儿的功夫,鼻尖就冻得泛红,额前碎发也被消融的雪洇湿。
方文鸿从身侧的案几上取了个豆青色茶杯,倒了热茶递过去。
“下回叫温实侨送你过来。”
温知聆双手接过热茶,垂眼呷一小口,“我爸说今天有事。”
至于是什么事,他没有细说,但她大概也能猜到。
这几年,温实侨身边的女人没断过,以往的情史都不长久,但这一任好像有些不同。
温知聆有预感,可能要不了多久,家里便会多一个人。
她放下茶杯,“方老师,我寒假里画了两幅画,今天一起带过来了。”
“好,我看看。”
温知聆侧身从书包里拿出几张熟宣递过去。
方文鸿还没接到手里便点头称赞:“这颜色调得好。”
熟宣上画的是凌霄花,写意风格,色彩搭配浓淡相宜,枝叶的走势也连贯生动。
“不错不错,我之前还担心你升高中之后会因为学业荒废画画,没想到进步这么大。”
方老师有时严厉,但该夸奖时毫不吝啬。
再往后翻时,一张小尺寸的宣纸掉了出来。
温知聆弯腰捡起,发现是她练字的废稿,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了里面。
方文鸿瞥见,问道:“最近在练行楷?”
“也不算,就是忽然有点感兴趣,随便写了几张试试手。”
温知聆从初中开始便跟在方文鸿身边学国画,期间断断续续练着毛笔字,到现在虽然不能称得上精通,但也能写得出一手秀气舒展的小楷。
“感兴趣就练嘛,我去给你找两本帖子,你带回家有空可以翻翻。”
“好。”
方文鸿起身,温知聆跟着一起。
书房就在一楼,半开放式,与客厅隔着一扇木质屏风,摆了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和几把太师椅,笔墨纸砚都摆在桌上。
这里也是她平时上课的地方。
书桌的斜前方是别墅的楼梯,温知聆经过时,听到楼上有一点动静,她偏过头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方老师见她往楼梯上看,才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哦,忘记说,家里来人了,我侄子,比你大两岁,待会儿他要是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温知聆站在桌边拿墨条低头研墨,闻言说好。
虽然认识几年了,但关于方老师的事情,她仍旧不太了解,只听爸爸曾经提到过方老师之前生活在北城,前些年才来这边定居。
这几年,温知聆每回过来,都没见到过别的人,印象中方老师一直独居,身边只有一只不太黏人的橘猫。
因此,她对方老师口中的这位侄子有些好奇。
研完墨,温知聆从面前的架子上挑了支毛笔,按照方老师说的,先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
这一写就被看出了问题。
“起落要稳,行笔要果断,一气呵成。”
方文鸿伸手指出其中一处笔迹,“你看,这里你犹豫一下,后面就承接不上了。”
也是在这时,有人从楼上下来。
温知聆没有抬头去看,思绪却被那一连串的脚步声打断。
余光里,那道瘦高的身影下到一楼时,朝这边扫过一眼,但没多大的兴趣,轻飘飘地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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